迟二坐在篝火旁,吃着晚饭老板送的牛肉干,看着满天星空正为自己点亮。
哦,对了,那个胖老板。
迟二刚刚坐到小店外的小桌子旁,正眯着眼睛望向夕阳。
程老哥把酒和一盘牛肉摔在桌子上:小兄弟,今天高兴,请你喝杯酒,不过你得陪老哥聊聊天。
我儿子今天去洛阳的吕候府了,他的一篇文章被大人看中了,送儿子走的时候,老婆子哭的不行,被我骂了,这多高兴的事,儿子出去了,去了大地方。
他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升起,嚼着牛肉干。
披星戴月。
寻找着月亮,忽然在头顶看到了一个闪烁的光点。
爬起来发现那不是一颗星星,却在人无法启及的高度上。
站起来身后这座小山包的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非常非常高的巨柱,离自己不过几里路。
而光,就在它上面。
在走向它的路上,迟二感觉空气越来越湿润,越来越清晰,没几步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再走近,发现了那是水声,水拍打着石头,拍打着自己,拍打着空气,拍打着水里的鱼的声音,拍打着自己急促跳动的心的声音。
所以,迟二一直盯着那束光,他忘记了思考什么所以,他脑中只有那束光和甚至还记得语气和停顿和空气的味道的那段话:
我们披星戴月,日夜追逐。
那划破天际照亮心底的光芒。
所以,他终于有机会思考所以了,站在了它的脚下,伸出手抚摸它。
抚摸着魂牵梦绕的梦——灯塔。
哦,原来它是花岗石的质感,是一块很大很大石头。
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脑海中快速闪现出,在那个夜晚,那些个夜晚,躺在草地中,望向天空,数着满天繁星。
想着有一天自己终究会战胜世界尽头里吐着烈火的恶龙。
想着有一天自己终究会站在船头杨帆驶向大海
想着有一天自己终究会站在万人面前,万人瞩目。
想着自己终究会到达那海角天涯,去看看那岛国千罗万象。
可这灯塔,从来没有想过,他舍不得。
每每听别人讨论说起灯塔,少年都会偷偷走开,他不想听,舍不得消耗一点点自己的幻想。不知不觉,这灯塔已然成为了少年心中的圣地,迟二就站在心底里这巨塔的下面,望着巨塔,照亮他的心和梦。
就像一条华丽幽长的走廊尽头幽一位蒙着面纱的美丽女孩坐在那里。那么,迟二不希望有人过来侧耳说这女孩是穿得什么衣服,不希望一阵吹来,吹落了女孩的面纱。
再问一句,你说究竟在这走廊上的哪一段路是最幸福的?
当然是接近最后的尽头的一步步,迟二不愿意加快脚步,他放慢脚步,望着池塘里欢快的鱼儿和阳光下玲珑剔透的荷花。如果可以,迟二愿意这一生都耗在这走廊里。
然而
在梦的开始的那一端好像有点失误,就是
然后呢?
到了这,可是然后呢?
这光荣的幸福和无助。
仔细看它并不规则,虽然很暗,不过却能看到一些凹进去的碗大的洞里的稀疏青苔在月光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而且数量很多。
咦?
他想:曾经这块巨石是照亮了我近二十年,让我鉴定绝不庸碌的曙光。让我相信平凡的生活之外,还有美好的的远方。
如今我到了远方的脚下,原以为这是我穷及一生也触不到的期,可是,这是谁跟我开了个如此荒诞的玩笑。
有人触碰过那光芒吗?也许我是唯一的一个人。也许会摸到月亮,我就可以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也许我可以爬上去,他就是感觉到了一种召唤,他必须爬上去不可。
爬了很久,迟二也不确定到底有多久。向下看已经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风也越来越大,迟二摇摇欲坠,迟二抬头,灯光就在自己头顶,迟二爬上灯光所在之处,这是一个人工依托古碑修缮的灯塔,只是简陋的设施,只是简单的几块大镜子,反射月光而已。当年隆金出海,在这古碑中段修了这灯塔,为出海的船手们照亮归途,其实发不出什么光。不过它却照亮迟二心向远方的前哨。迟二感慨万千,他抬头看到古碑向上还有可以攀爬的凹槽,从这里望去,塔顶依旧非常高,而且塔顶似乎有一块平台。迟二没有停留,热血激荡,继续向上爬。
迟二爬到灯塔的顶端,这里是一块数米的平台。
迟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暗里居然坐着一个人,迟二踉跄地踩空,好悬没有掉下去,惊得他一身冷汗。
迟二蹑手蹑脚的走近,原来是座雕像,盘坐在地上左手放在腿上,右手指着前方。
而雕像旁边有一座古朴的石碑,迟二走近,写有两段话,后半句应是古文,生涩难懂。而前半句用隶文书:
今,天下之走向,万民之命运都系于登塔者手中,汝命运将和所有人命运连接在一起,一切的一切都在于汝的决定。望汝沉着思考。
凭着一腔热血,在狂风乱作,危险陡峭中不可思议的爬上了数百丈高的灯塔。这高耸入云的灯塔,这魂牵梦绕无限光明的灯塔。这照亮少年心底美好梦想的灯塔。居然在塔顶写着:天下命运尽在你手。
你叫少年如何不轻狂,你叫少年如何不豪情万丈。
迟二早已不能再称少年,少年大约在六七年前的梦里,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少年又站在这,在这傲视群山高空中扶着古朴石碑,望着无尽大海。忽然天边射出一道光线,朝阳升起,深吸一口清凉新鲜的空气,望着远方,海角天涯也是咫尺之间。
而迟二突然眼前一黑,再醒来,已然在一片废墟之中,迟二手滑,从一块碎石上滚下来。
迟二心道“糟糕”,这一摔,我不得掉到万丈深渊里,粉身碎骨。但他却片刻便碰到了地面,环视四周,他在一片堆满大石头的地面上。
迟二搞错了,他刚刚其实已经掉到了万丈深渊里,不过,并没有粉身碎骨。
他站起身,捂着剧痛的胸口,应该是肋骨断了,“这里究竟是哪里,刚刚自己不是还在灯塔上吗?这里难道是月亮,自己难不成是被刮扯到了月亮上,可这月亮看起来和地上没什么区别,也没有在发光啊。”
他艰难的在乱石中前进,终于,走到一个看起来有点熟悉的地方。乱石堆中有一块看起来是深植地下的地基。
这里,不是灯塔脚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