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娘亲入梦,怒斥我猪油蒙了心,听信那刘氏的闲言碎语,竟将娘亲留下的旧人尽数撵走,实在愧对娘亲的教养,大梦初醒,幡然悔悟,怎奈何大错已成,无可挽回,幸好姑婆你还在身边,思虞身边也只有您一人了……”
用死去的娘亲托梦这个理由,再恰当不过,阮思虞双手紧紧抱住半蹲在地,几番试图扶起自己的徐妈妈,泣不成声。
徐妈妈也是感动得老泪纵横,主仆二人双双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昨夜彻夜未眠,阮思虞仔细考量过,自己本就是个庶女,父亲那里显然是靠不住的,母亲张氏虽不在了,但自己的外祖一家还在。
父母当年本有婚约在身,奈何父亲家道中落,外祖父也是心疼女儿,怕张氏嫁过去受苦,便寻思着退了这门亲事,可母亲执意要嫁给还是个穷酸秀才的父亲,不惜私逃出府,住进父亲的茅草房中,外祖父心里虽不痛快,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了她。
真正让外祖父生气的,却是在父亲考取功名后,为了仕途着想,娶了京城刘太师的女儿刘氏为妻,外祖父勃然大怒,亲自来到茅舍将母亲接回了家中,可母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跟父亲,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逃了出来,赶到京城来投奔父亲,外祖父气得吐血,放了狠话断绝父女关系不说,还将伺候张氏的丫鬟婆子全部撵走,外祖母心中记挂张氏,便拿了银子,让徐妈妈带着伺候张氏的人一同上京城来投奔张氏。
可这几年来,阮思虞被刘氏哄得团团转,将自己母亲身边留下的老人一个个全部撵走,到如今,竟只剩下一个徐妈妈。
懊悔的同时,阮思虞也有些庆幸,幸好,还有个徐妈妈在。
当年外祖父与张氏断绝父女关系,张氏便再没回过娘家,阮思虞也不曾见过自己外祖家的任何一人,如今之计,她势单力孤,身旁又都是刘氏的人,刘氏居心叵测,一心想将她送与人为妾,若能寻得外祖父祖母的庇佑,别说是刘氏,就算是父亲阮侍郎,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违背她意愿,轻易的将她送去与人为妾,任人作践。
哭得够了,徐妈妈才搀着阮思虞,坐到墙下的圆石上,柔声安慰道:“三姑娘,你不是一个人呀,你还有自己的外祖母,还有你的舅舅、舅妈,以及你的表哥表姐们,她们才是你应该亲近的人啊!”
乍听徐妈妈道出这一连串陌生又熟悉的称呼,阮思虞心中激动万分,徐妈妈既然是外祖母派来母亲身边的,想必暗中一直和外祖母有联系,“可外祖父,不是与母亲断绝父女关系了么……”
“你外祖父今年年初不在了,如今是你外祖母当家,老太太一直记挂着你,前些日子还在信中提起你来着。”徐妈妈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将自己与张家一直有联系的事儿和盘托出,“老太太说了,明年开春,你小舅舅要来京城赶考,到时候老太太说不定也会来京城,到时候啊,姑娘你一定得去见一见你外祖母……”
“那是应该的。”阮思虞忙不迭点头答应,小鸡啄米似的。
历经过上一世的众叛亲离,她比谁都要清楚,有疼爱自己的亲人到底是有多重要,只是现在才腊月,离明年的科举还有好几个月,在和外祖母一家取得联系前,她还不敢和刘氏翻脸,须得小心应付,既不能让刘氏发现自己已经洞察她的阴谋,更不能顺着刘氏的心意走,让自己重蹈覆辙。
徐妈妈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姑娘,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如今都落在了那刘氏手里,从前你糊涂,被刘氏哄得团团转,我也不敢跟你说,如今姑娘你已然大彻大悟,可要想法子把嫁妆拿回来才是!”
母亲居然给自己留了嫁妆?阮思虞有些错愕,“当年母亲不是偷着跑出来的么?怎么会有嫁妆?”
徐妈妈叹口气,接着道:“你外祖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深宅大院的,若非是有人刻意放水,你母亲怎么可能偷跑得出来!且上京路途遥远,你母亲若真身无分文,怎么可能到得了京城。”
阮思虞咬着下唇,琢磨着徐妈妈说的话,想着当年母亲是一个人独身上京,外祖母定然不敢给她太多财物,倒是给她一大笔银票的可能性居多,如此一来,阮思虞就犯难了,银票这东西不像首饰或者古董,找不到出处来,也没有记号,落到谁手里就是谁的,落到了刘氏手中,十有八九是拿不回来了的。
“姑婆,你可还记得,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具体是些什么东西么?”想了想,阮思虞还是试探着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