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董事会把上市的时间定在明年的三月，春暖花开的那个三月。
我站在SH最高的写字楼看着这座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落地玻璃窗上有我不甚清晰的影子，五官模糊只能看到一身平展的黑色西服——这是早上王婷亲自为我穿上的。
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乌云挡住了大片大片的阳光，这多少有些影响心情，我在心里感慨着这天气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进来。”我没有回头。
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我的身后。
“董事长，您找我。”
我没有回声，听声音就知道是我的私人助理，她姓张，二十七岁，年龄与李贽相仿，能写一手好看的钢笔字，做事也极有条理，重要的是写的文案很对我胃口，于是在她实习的第二个月我就把她留了下来，而到目前为止已经为公司工作了三年，而这段时间也没有让我失望。
“我桌子上有张名片，你打电话过去约他马上来公司。”
女郎应了声“是”而后取了名片转身走了出去，而我在她身后依旧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是有些惆怅，我叹了口气，忽然想到我已经不在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张助理再次进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男孩子，说男孩子是因为对方只有二十三岁，我儿子都二十七了，自然能够称得上他是一个男孩子。说到儿子，想到再有两个月儿子就要结婚了，等到他结婚之后就不能再以男孩子自居了，是个大人了。
男孩子就是卓群，见着我他很惊讶，显然没有想到那日跟他一起坐在花坛角上抽烟的中年男子会是“德同文化”的董事长。
他有些拘谨先是问候了一声，“您好。”接着又说，“是您？我很高兴认识您，就是说李先生，谢谢您。”
他声音有些兴奋，还有些语无伦次，这点我能够理解，张助理把卓群引见给我之后就带门走了出去，我即时邀请他在茶桌旁边坐了下来接着就是哈哈一笑，说：“怎么？很意外是吧！”
“是的！”他点头，脸上一副兴奋的神色。
“会泡茶吗？”我微笑着问道。
他一怔接着用力的点头，说：“会！”
我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他，接着对他努努嘴道：“呐，就那个包里的茶饼，嗯，对对，就是那个。”
他的动作很稔熟，煮水倒茶如行云流水，我讶然道：“经常喝茶？”
“是的，我舅舅非常喜欢喝茶，小的时候因为是跟舅舅生活在一起所以很早他就教会了我泡茶。”
我笑笑说道：“原来家学渊源啊。”
“那倒没有。就是我舅舅他喜欢而已。”他一面辩解一面拧开茶座上的水龙头，清水涓涓，滴滴落入水壶之中。等到水壶装满清水之后他摁下开关，接着才抬头看向我，脸上是浅浅的笑容。
我回以笑容，心里不知怎地竟有些欢喜。
“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我问。
“大概能够猜到。”他沉默半晌回答道。
我点头，很满意他的回答，“我呢，愿意给你一个机会。”顿了顿我接着说道：“当然目前公司正准备上市，也没有人有那个精力去带你，所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主动的去学习。这点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他急忙道：“您也知道的我就是做业务出身，主动学习应该是一个合格业务员的必备技能了。”
“好，我也相信你能做到。桌子上有几本书，待会带回去看看。”
“好的，谢谢您。”他诚恳的道谢。
“不用，我希望你能记住昨天晚上对我说的梦想。对了，明天过来你直接去找张小姐，就是刚刚带你过来的那位，她会安排你工作。”
“此外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沉吟一阵而后说道：“没问题。”
“好，正事谈完了，现在陪我喝喝茶，泡了这么多年的茶，你对茶有什么理解？”
........。。
把卓群送走之后我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的大背椅上忽然间再也提不起半点心思去工作，环顾四周，办公室很大，窗明几净，相比二十多年前的那间办公室这间无疑更豪华，规格也更高，毕竟层次已经不一样了。但尽管如此我看着却觉得分外空旷、格外冷清，心情于此间也变得索然无味，往窗外望去，乌云还没有散去，心情于是变得更加沉闷了。
“小张，帮我订一张下午去BJ的机票。”我拨通电话对着另一头的张助理说道。
“王婷，我去一趟BJ，明天回来。”我如此对王婷说道，说话的声音并没有丝毫异样，平稳的像是黑夜之中地下河道里静静流淌的河水。
这是去往机场的公路，车辆并不多，视野内的建筑大都不高，一眼望过去可以清晰的看见航站楼雪白的墙面。
“罗冰又出了什么状况吗？”电话那头王婷的声音有些紧张。我们结婚两年小女儿李茜出生后，她就回家专职做了李太太，报社里的事情她统统不在关心，每天带着两个孩子布置一日三餐。因为出去的少她骄傲的面孔渐渐不为人所知，我每天看着她越来越温婉的表情渐渐也就忘了她曾经是那么的骄傲，如此，生活虽然并非一层不变但于我来讲却也是乐得沉浸在其中。直至多年之后两个孩子相继上学她忽然就闲了下来，我每天看着她因为无事可做而浑身不得劲的样子便也经常带她出去，曾经的同事和朋友时隔多年重新开始认识，每个人都很惊讶她的转变，因为他们想象不到曾今女王般的王婷会变得那么温婉、贤惠。
我耐心解释打消她的疑虑，说实在的我曾经是一个很懒的人，可能的话我不想去解释任何什么东西也不愿意去反驳什么东西，因为觉得这样太过于麻烦。任何事情轮到到我手上，我只要默默去做就好了，但这样其实不行，二十多年前的王主编现在的岳父这样告诫过我，“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样做无关紧要，但你不行，因为他们是找一份好工作而你要做的是创造更多的好工作。”
岳父的话至今铭记于心，像是刻进树木年轮里的划痕，清晰而又深刻。
我并没有带任何行李，孤身走进安检口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阵悸动，转身往后望去，候机厅外红白相间的客机正在慢慢降落，声音轰鸣像是某种巨兽的怒吼，我缩了缩身子目光落在安检口对面的司机身上。
“再见。”我无声的说道。
飞机到达BJ时是晚上七点，雾霾朦朦的机场可见度并不高，我拦下一辆的士进城，雾霾中的灯光特别的朦胧，整个京城似乎陷在黄色的雾气之中，我看着各种颜色的光晕忽然觉得它们挺美的。
到达医院的时候两位老人守着罗冰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二十多年过去，病床上的男子仍旧毫无起色，但两位老人却从没有放弃过希望。我理了理情绪推门走了进去。
“爸、妈还有罗冰我看你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