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欣假装没听见,兴高采烈的伸开手,小心翼翼踩着湿漉的草走到水渠旁,收好裙边蹲下来玩水。
“真清凉,水从指缝间流淌过去能感觉到流动的细腻。”
我露出浅浅笑容,学着她的样子将手伸到水里面,并扭头注视她的一举一动,脑海里重塑着那年的画面,至少凝视她的瞬间遗忘了自己,不敢奢望和她有个结果,不求一路同行,仅是感激这个最美好的年龄能再次与她相逢。
“喂!”颖欣觉察到异样,掬起水洒向我的脸。“盯着人发什么愣?”
“嗯?”自己莫名其妙变得木讷。
“反应够迟钝的。”颖欣鬼机灵的坏笑,冷不丁从水渠拍打起水花溅了我满身,她倒开心的笑出声。
“衣服弄湿啦。”于是我脱掉鞋站到水渠里,刚弯下腰准备时又被颖欣泼了一掬水。
“傻瓜!”她立刻跳起身,沿着水渠跑到比较远的地方做着鬼脸,活脱是一副调皮鬼的模样。“离这么远,看你怎么泼。”
“别跑。”我趟着渠水走了几步,两手伸到水里用力朝她的方向撩,她边笑着躲水,边趁机反击。
就这样打闹到水渠叉口,她陡然作出停止的手势,指着沾了泥巴的连衣裙嘟嘴:“弄得这么脏。”
“那怎么办?”我傻乎乎的挠着头问。
“凉拌!”颖欣瞧着衣服上的污渍,把这两个字的音拖着很长,然而脸上挂着自然的笑,似乎并没将这件事搁到心里。
顺着小径继续慢走,随着夜幕的迫近,乡村显得格外幽静,所有的植物变得有神韵:各种草本延伸至每一寸土地,长得密密麻麻,连着被一层绿衣覆盖的土墙,牵牛花藤蔓伸进能攀附的空隙生长上去,叶间缀满蓝而细的花收拢起花瓣,恍如婷婷少女的娇羞,绰约多风姿。围墙里面是梨园,似乎笼罩上暗影,从外面张望能感觉到一股幽深。我和颖欣各自怀揣着心思体会傍晚的宁静,仅是往前走,并没怎么说话。
“小兔,感觉乡村的傍晚怎样?”
“嗯。”颖欣点头应诺,“挺好!”
“最喜欢这份静谧,能给人一种沉思,去触摸看不见的感情。”我说到这儿,思绪里浮现出一首叶赛宁的诗。“岁月沉入忘却的深渊,随后你们去到了不知何方,只有在装有风车的磨坊后面,河水依然奔流喧响,但我常常在暮色苍茫里,听着香蒲折断的声音,朝着烟雾溟濛的大地,祝愿一去不复返的远方的人。”
“你喜欢现代诗歌?”
“还行,遇到好诗句会背诵下来。”
“是吗?那一定记住好多诗。”颖欣思忖片刻说。
“啊,是记住了好多。”
“像我就比较喜欢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雪花的快乐》以及《撒扬娜拉》。”
“嗬嗬,女孩子喜欢徐志摩无非三种情况:青年才俊,帅气逼人,用情至深。”
“哪来的歪理论?”
“岑氏定理。”我拍着胸膛自诩。
缘分即是如此,两个懵懂的孩童抱着对彼此特别的思念,尽管间隔十年之久没有联络,但依旧怀揣着某个信念回到相识的最初。同样的夏季,蝉声鸣叫,树木葱郁,对再会的两个人来说,相互对视的一笑胜过千言万语。从孩童至高中生,忽然明白心与心的距离是可以逾越漫长的时间和横亘的人生。此刻,我离她的物理距离为十厘米,稍微一伸手即能触碰到彼此,如果真接触到颖欣的肌肤,那么感情会不会泛滥成灾吗?
吹拂的风孕育出凉爽的感觉,聒噪的蝉鸣渐渐悠远,天空感觉变得深邃,暮归的鸟儿悠然飞向西天的山峦。我和颖欣静默着并排站立,凝视夕阳隐没的天际,俩人默契的没有言语,欣赏触目可及的风景,我觉得特别熟悉且温馨,好像疲惫的心找到了回家的路,有种让人产生哭泣的冲动。颖欣侧头而视,风吹起她披散的头发,宛如初春里微风拂柳,曼舞摇曳。她开始落泪,瞬间眼泪涟涟,双手捂着脸幽咽。
“怎么哭了?”我想陪她一起流泪,却硬生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好想见到你···”颖欣哽咽住,使劲抹着泪水。
这个瞬间,忽然明白等待和想念的意义之所在,强烈的感觉到十年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概念,时间划过的每一秒痕迹,明显带着无比的悲伤,明知道不可抗拒,却依旧选择独自等待。造物主似乎缺乏善意,没有施舍相逢的机会,当以为要遗忘掉执着坚守的想念,忽然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站到眼前,却不知如何安放生疏的感情,如何释放饱受的寂寞和孤独。荏苒十年,真无法想象这段旅程,一直怀着那份感情走,那需要何等的勇气去面对横亘于眼前的人生和时间。
“小兔!”就一个简单的拥抱,我清楚看到心与心的秘密,似有千千结的双丝网,缠绕住她的风华,网住我的流年,而时间是一指流沙,仅仅苍老了这段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