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宇这一行人上方800多米的高处,那里也就是通向主峰方向唯一的那条棱线。
这道山脊长年禁受冰雪和烈风的侵蚀,岩层早已破碎疏松,没有任何可供登山者攀爬的路径。登山者遇到陡峭岩壁阻挡去路的时候,总是会使用登山镐、地质锤进行仔细敲打,把一枚又一枚系着绳子的钢钉牢牢地嵌入岩壁当中,以此构筑起一条充满危险的攀爬之路。
可是,南迦帕拉巴中央棱线所在的这道山脊上,不能这么干。
结构被岁月侵蚀之后变得来支离破碎的古老岩层,遇到敲打随时可能会成片成片地崩坍下来。这样的崩坍往往还会引发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当一大块本身就遍布裂痕的巨岩被敲打时,它很可能会忽然裂开,当大大小小分崩离析的岩块四散滚落下来的时候,极有可能触发更多不稳定岩层的联动,随后引起一连串的延展性崩坍。
当宏观上的整片岩层在多处微观崩坍事故连续发生之后,整片岩层的整体负载平衡便极有可能遭到打破。
打破平衡的意思就是:原本在这些岩层上面均匀覆盖的冰川,这时候或会失去来自岩基的支撑力。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是重逾数万吨的巨型冰川忽然间发生猛烈的位移,触发一场极其可怕的雪崩。
张宇参加的登山队当初就这样团仆过一回,他现在十分明白这里的地质条件严禁敲敲打打,甚至连军人开枪也必须严格加以限制。至于TNT炸药什么的,那是绝对要禁止使用。
在出发之前,关于这一类风险他曾经跟拉巴德上校一道仔细推敲过。
拉巴德上校接受过来自于大英帝国的高级教育,既是熟悉地理的本地土著,又是经验丰富的老练军官,这位上校先生自会严格约束那些来自于廓尔喀团的尖刀队员。
所以今晚张宇并不十分担心再次遭遇一场更加惨烈的大雪崩。今晚来到这里参加执行寻宝任务的士兵里头,没有一个是菜鸟。
这时候,张宇料不到就在自己上方800多米的高处,在中央棱线通过的那道山脊之上,在本该是寸草不生、人类和野兽根本无法到达的险恶之地,出现了两个人类的身影。
“亲爱的露西娅小姐,你有没有留意到呢?”两人之中的那个男性,拥有着亚洲人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那一个,开口说道,“那孩子刚才一直盯着岩壁的上方在看。你说……他当时所看的对象,会不会就那个东西。”
“没错!那个东西一定就在那里,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岩壁上某个地方。”被称为露西娅的是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欧洲女性。
从这两个人立足之处,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张宇他们,将这一行人的来路和去向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黑夜因素严重妨碍了光学设备观测效果的话,甚至连张宇等人每一举手每一投足的细节都可以瞧得来清清楚楚。
偏偏这两个人神秘来客却看不到军刀所在的位置。
因为他们恰好站在了军刀所在的同一片岩壁正上方。
“既然露西娅小姐如此肯定的话,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动手了?”那个男子所指的“动手”,所指为何,暂时还不清楚。
“还得再等一会儿!”名叫露西娅的女性驳回了男性同伴的提议。她说话的声音很细弱很轻柔,就好像情|人之间最私密的耳语。
“倘若在这里制造雪崩,会将这些愚蠢的人类,连同那个东西一起全都埋掉。我可不想在事后大海捞针似的苦苦搜寻。我打算等这些家伙向峡谷里走得更深入一些,那时候才是我们发动的最佳时机。那样一来的话,被埋葬的就只有这些人类,而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那个东西。”
“我说露西娅小姐你可真是懒惰啊!”男子压低嗓门发出一些嘲笑的声音,“像你这样一位A级进化者,在雪崩之后的现场找出一枚大头针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吧?何况那东西有着超过五吋的长度,应该很容易被找到吧?”
“我不是因为懒惰!绝对不是!”露西娅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含着一丝愠怒,“我是真的担心,那东西一旦被埋在雪面之下,会失去踪影,再也找不回来。”
“会有这么神奇?”男子不相信露西娅的说法,悄然哂笑道,“露西娅小姐莫非是看多了东方人杜撰出来的某些玄幻故事?那东西就好像肉芝什么的玩意儿有了某种灵性?就算没长脚也能自主跑掉?”
“说了你也不会懂!”露西娅看样子有点傲娇,不屑对此做出解释。
男子似乎必须遵从于露西娅的最后决定,他们看起来是一客一主搭档合作的关系。那个男子必须在行动上服从露西娅,却用不着在态度上尊重她。
继续顶撞道,“你不说出来,怎知我不懂?”
露西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中微子你总听说过吧?那东西可以随随便便地穿透地心,从地球这一头钻进去,从那一头蹿出来,不发生任何能量衰减。”
“哦!你说的是鬼微子那样的存在啊?那不是微粒子领域的概念吗?我们要找的那东西明明是五吋多长的具现化实体。跟那些看不见的透明小东西之间,应该没什么联系吧?”
想不到这名男子竟然是日本人,地球世界上也只有日本人会把来无影去无踪的中微子称作为“鬼微子”,就好像日本战国时代的所谓“鬼武者”。
“你怎么知道两者之间没联系?哼!”
“说来听听?”
“凭什么要说给你听?我可不是你们出云社的什么垃圾干部。我用不着听你的!”
“依我看,露西娅小姐还是尽可能加以详细说明为好。不然的话,等一下那东西落在我的手里,说不定我一时高兴,把那东西往雪地里那么信手一插……照你的说法,那东西会当着我们的面从雪地里自行溜走?你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吧?据我所知,露西娅小姐的这次行动倘若再遭失败,你们铁十字骑士团那位首领大人说不定一怒之下,一剑斩掉你那颗漂亮的小脑袋。”
“噗!”略有些傲娇的露西娅小姐一点儿也不在意日本人发出的无聊恫吓,扑哧一笑,轻声细语的道,“冯-克劳迪娅将军早就不使用骑士佩剑那种古老的玩意儿了,她可不像日本方面的某些精神病患者,都什么年月了,还在像个傻瓜一样舞弄着古代人使用过的古董刀具。”
“去你的!”日本人被挖苦之后好像并不生气,辩驳说道,“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跑到南迦帕拉巴来,想要拿到的那个东西,不也是所谓古代人使用过的古董刀剑吗?像你这么偏狭狂妄,一味迷信枪械或者爆破器材,悍然忽略了冷兵器的独特优势,你们那位女将军知道吗?”
“骑士团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过问!”露西娅小姐气哼哼的道,“山田俊彦!我要提醒你注意:我们要找的那个东西,并不是真正的冷兵器。倘若我的理解没有出错的话,那东西不但不是冷兵器,反而更像是贫铀弹之类的热核武器爆炸之后留下的放射性碎片。当然,贫铀弹什么的那只是个比喻,制造出那种东西来的那些对象,他们掌握的技术恐怕超过我们的想象。”
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别把那东西当作是地球世界的铁匠大叔敲敲打打锻造出来的一把军刀看待。什么一时高兴把那东西往雪地里那么信手一插那样的话,请不要再提起!你若是当真敢于那样胡闹,我怕你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被称为山田俊彦的日本出云社干部忽然皱眉,质疑道,“我说呢!难怪你们铁十字的人不辞辛劳,绕了半个地球的圈子,跑来找我们出云社帮忙,那东西竟然有放射性?所以你们就让我来当这搬运工?你们得到想要的东西,让我去替你们送死?”
“不!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露西娅嘴巴虽然刻薄,却也不想把事情办砸,一看山田俊彦心生猜疑的样子,她的态度立码转变为亲昵友好。
温情款款的道,“您别想歪!都怪我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那东西的确存在着某些放射性,可是,并不等于当年美国人丢到你们日本国某两座城市里的那种大杀器,并不等于曾经让成千上万日本人患上致命血癌的那种核辐射。美国人制造的热核武器只不过是微粒子射线兵器当中的一个大类。其实还有更多的原子核发生裂变时会逃逸出其它更多不同类型的微粒子射线,但凡能够发出这种射线的那些物质,同样都存在着半衰期之类的技术问题,可是,并不会轻易制造出好像广岛和长崎那样的惨案。比如碘,那东西也有半衰期,可是一点儿也不害人,还能用来消毒和治愈。”
虽然露西娅现在的态度转变为安抚山田先生,还是忍不住顺手戳上一指头,借机戳痛日本人心头的旧伤口。
“那个东西几十年来一直处在活跃裂变的状态,但是,我们的专家相信,这还仅仅只是那东西的休眠状态,那东西甚至还没有开始进入半衰期。地球上已知可以作为核武原料的那些放射性元素,没有任何一种会像那个东西那样持久活跃,仅仅是在休眠期就显得来相当的耀眼。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那是来自于外太空的某种新元素。总之,山田先生,我看您不必担心因为此事而患上白血病或者其他的癌症。你看那些廓尔喀人和中国人,都不害怕这个。您作为大和民族传承下来的现代武士,您应该是有所谓武士道那种精神和勇气的吧?您会认真帮我完成这次任务的对吧?”
山田俊彦这时候顾不得跟对方争论当年长崎和广岛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此刻他更加急切关心今次的任务自己是不是充当了炮灰搬运工和核辐射照射下的替死鬼角色。
进一步质疑道,“来自外太空的放射性新元素吗?也许,那的确和咱们地球上的铀弹钚弹有所不同。可是,你又凭什么确定被那东西的辐射照过之后一定不会死?刚才你提及某些专家的看法,那些专家何时得到过这个东西?既然从未到手过,那又何谈研究?他们凭什么做出各种论断?”
“嗯!您猜对了!那东西数十年前,曾经一度掌握在我们手里。”露西娅小姐这么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