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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背叛

入得苏庆斋,钟射才发现这是一处小福地。内院有一个大大的湖泊,飘着淡淡的白烟。湖泊正中有一个楼阁。三层高矮,由一条木栈道连接。他们此时是在门前的花草地上,鼻端转着隐隐花香。往前走了十几米,经过木栈道,然后到达楼里。

“师弟请坐。”莫轻语将钟射迎入内堂。屋内有着淡淡的麝香,闻起来让人心神安稳。钟射第一次进女儿家的居所,总的说来,心里有些紧张。他坐在蒲团上面,蜷着双腿,将双掌放在膝盖上,四下打量这座楼阁。

屋内南北侧是镂空的木窗,此时开着,云雾缭绕的湖面映入眼中。远方是矮矮青山,十分写意。那个胖妞是厨师,被莫轻语委托去做饭。她似乎是话最多的一个,钟射也乐得清静。孜意上了楼,不知道在干什么。花鼓走到侧屋,牵出一条奇奇怪怪的小兽。像是犬类,却长着一对大象一般的耳朵。她叫那小兽为巴鲁仔,一人一兽都是十分可爱。花鼓走过前厅,到桌旁的时候对着莫轻语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说要领巴鲁仔出去散步,午饭回来云云。

莫轻语小脸微红,她语挽起绣衣,将一壶绿茶倒入钟射面前的杯子之中,柔声道:“师弟,请用茶。”莫轻

“谢谢。”钟射有些木讷地回答道。和莫轻语呆在一个房间,让他有些不自在。因为这个女子太过美丽,毫无夸张的说,她的脸可以放大一些男人心中的恶意。

“多谢师弟当日相救,轻语必定终生铭记这份恩情。”莫轻语轻声说道。

“换做是别人,我也一定会救的,你不必放在心上。”钟射回答道。此言一出,莫轻语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她随即笑了笑,然后道:“也是,师弟侠义心肠,将来必定会被门派委以重任的。”

“我……”钟射顿了顿,还是没打算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能在三剑门呆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将来的事情他也无多少兴趣。这些事都是钟射心里想的,并不打算告诉。他只好改口道:“那个歹人可抓到了?”

“嗯。”莫轻语点了点头,“打伤师弟那个歹人名叫唐远明。是崇南山门派的一个末流武技教头,宁师叔及时赶到,已经将他诛杀了。”

“哦。”钟射无话可问。莫轻语也有些女儿态。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鼻腔里都是莫轻语的气息,钟射突然觉得很不安心。他并非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对女人一点也不动心。这反而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师姐,你也是修真者吧。”钟射忙于找开话题,但是反而问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问题。

“嗯,稍微有跟着孜意师姐修行。前些日子刚刚筑基完成,体能上有些上涨,但是灵力却低微得很,连花鼓也比不上呢。”莫轻语自嘲般地说道。

钟射点了点头。毕竟是修真者,他想起之前和唐远明战斗时,莫轻语抵在他的后背被唐远明击飞,两人撞在树干上。莫轻语却没什么大碍。看来筑基对肉体有加强作用。

“钟师弟……”莫轻语看着钟射欲言又止。钟射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些繁文缛节,虽然与莫轻语相处不多,但是在钟射印象中,莫轻语可不是这样的人才是。他涉世未深,完全不会想到两次陷入那般境地,会对一个女生有多大影响。钟射皱了一下眉头,道:“师姐有话请讲。”

莫轻语又沉默了一会儿,小脸却是越来越红,最后细声道:“还请师弟加紧修炼,早日突破灵元境。”

钟射哑然,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傻笑般道:“师姐你也信吗?”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我问过母亲,他说你资质很……”莫轻语急声道。

“师姐!”钟射打断了她的话,神色严肃,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一定也会感到诧异,“我讨厌修真,更讨厌修真者。如果不是你父亲压着我,我早就离开此地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师姐以为我能在修炼道路上有什么建树,还请把这份心思给其他师兄弟。”

莫轻语身子一软,双手落在桌上,她看着钟射,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男孩。不知道他的身世,不知道他的愤怒由何而起。钟射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可能是那份不安将他的内心打乱了,很多情绪冲了上来,他也口不择言。

“轻语,别折腾了。他配不上你。”楼道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钟射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孜意师姐。他闻声,身子一怔,呆呆的看着莫轻语。

莫轻语低着头,吸了一下鼻子之后,她抬起头,露出花儿一般的笑容。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几乎能将铁汉融化,但是她心里知道,这对钟射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她顿了顿,然后道:“我可以等你,我有时间。”

“等我?”钟射不解地道。

“你个笨蛋。”孜意走下楼梯,一脸不高兴的神色,“听你们两个聊天我也是醉了。一个花痴,一个白痴。能聊出什么结果来。我去练剑了,你们慢慢折腾吧。”

说完,孜意便离开了屋子。

钟射和莫轻语顿觉一阵尴尬。钟射不笨,经此提点,他哪还反应不过来。他看着莫轻语那张绝美的容颜,心里莫名地阵阵跳动。好不容易,他才将那心跳压下去。他鼓足了勇气,道:“莫师姐,我只是一介凡人。救你完全出于偶然,我不可能和你……”

“住嘴!”莫轻语喝道,她抬起头,眼神森冷,唇瓣微微颤抖着道,“你出去!”

“那,我告辞了。”钟射起身,走出木楼。他回头看了一眼莫轻语,他猛然觉得心里一空,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那感觉竟然和告别道然的墓碑时有些相似。钟射猛地摇了一下脑袋,然后再不停留地走出了这个木色古香的楼阁。

屋外一阵细细的剑鸣声。一片细细的金光在午时的阳光中颤鸣,那是孜意在练剑。她见钟射走来,便停了下来,看着钟射。

“我就知道。”孜意叹了口气,“你们还小,等两年再谈此事也不急。”

“师弟先行告辞了。”钟射不想同这个女人说什么,特别是女人所指之事。便匆匆离开了苏庆斋。

出了苏庆斋,外面是一条竹林大道。微风抚过竹梢,传来十分好听的簌簌声。钟射呆站了一会儿,然后径直往前走去。往前只有一条路,是一条下山道,钟射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边上。小河上有一座木桥,可能不常有人走,上面生了些青苔。钟射一脚踏上去,木桥吱呀作响。他笑了笑。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猛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不真实。

经过木桥,又是一段上山道路。七拐八弯地走了一段,钟射被一阵烤肉的香味吸引到了。他肚子咕咕叫,然后走得更快起来。

但是,饶是他如何想,也不会相信,摆在他面前的是五个茅草屋。四个青少年和一个幼童****着上半身围着一团篝火。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烤肉。

“呀,钟师弟。”最先发现钟射的是那两个双胞胎。白皙的皮肤上面竟是些黑炭灰,质地细腻的布衣上也布满黑色脏渍。看起来不像是什么修真者,倒像是两个乞丐。

“呀,钟师弟,午饭吃这么快啊?”短寸头惊讶道。他面容硬朗,脸色也是灰黑一片。看起来倒是像个煤矿工人。

“师妹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如此发问的自然是那个会点金术的师兄了。钟射瞧见,他是全场唯一一个全身干净的人。不过****着上身,手里摇着折扇,也不算能绅士到哪里去。更像是一个感慨人生的流氓。

而那个幼童,眼神有些茫然,不时看看钟射又看看火堆,又看看蓝天,不知道他那么稚嫩的身体,藏了多大的心思。

这些个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修真者。不知怎么的,钟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欣喜。他笑了,发自内心的招手道:“各位,有留我的午餐吗?”

“有呢,刚猎的走风兽,你可有口服了。”双胞胎兄弟道。

“去去去,师妹都不带过来,没你的份儿!”

“出了些状况,打算下午给你盖楼的,你来了正好,有什么需求你来决定。”

……

钟射正式入驻男舍。他运气很不好,遇上了所谓的状况。那一对双胞胎中大耳朵的哥哥在炼制丹药的时候,把他们曾经被誉为整个三剑门内最“豪华”的男舍给炸了。这个哥哥名叫宁哲宇,据闻是个丹药奇才,这也是他做过的最奇的事情了。弟弟名叫宁哲宇,性子有些病弱气息,不如他哥哥那般直爽,反而有些娘娘腔。拿折扇的男子名叫古镇奇,是北地商团古家帮的小少爷,他是通过关系进的三剑门。据他自己说,这天下最有用的法术便是点金术,只要学好了,掌控世界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男宿的舍长,方天极,一个短寸头的刚毅男子。他生于农家,本来会是一个安安分分的农民,但是因为一些不好的机缘,他成了一个修真者。哦,忘了那个五岁半小童子了,他是莫轻语的弟弟,莫默。还未知事,但是却有着极其罕见的修炼天赋,未开始学习三剑门的内门功法,却已经对于修真者的控物之术有了一番自己的体悟。钟射不懂为何掌门会将莫默送到这个男舍来的,从女宿的反应来看,就知道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钟射也知晓了一些关于三剑门的信息。

此处是三剑门腹地。从地理方位来说,它属于仙踪城。但是仙踪城内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地方划给一个门派。所以,三剑门腹地是一处异空间,由一空间法器创造。空间法器掌控在掌门手中,从这处空间出去,便是仙踪城。所谓的三剑门只是城内的一个极大的门头而已。十丈高,十丈宽,十根巨石柱,九扇通往腹地各处的通道。如果不是本派应许,从一扇门中进入,便会从另一扇门中出来。

这个腹地很大。据说比得上一个国家,开辟腹地的时候,这个空间内是有原住生物的。后来被三剑门的开派宗师所压制,反而成为了三剑门弟子的修炼对象。三剑门现有修真宗师七人,钟射都见过。他们七人每人都带一派亲传弟子,弟子最少的是掌门一派。就是这个男宿,名为光明山的地方。掌门夫人也带了一派,就是女宿,不过平常修炼也会得到掌门提点。道理上来说,应该也是归于掌门一派。不过掌门劳烦于门内事务,几乎不怎么过问弟子的修炼,更像是一种放养的形式。其他宗师的弟子就多的去了,动不动就是百十好几人。

说起来,三剑门的掌门修为貌不惊人,全天下都知道他未到灵元境。其他六个宗师个个都是灵元境以上的修者。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修真者世界中,这算是不多见的了。

吃过烤肉,六人给钟射盖了一栋茅屋。十来个平方大小,木骨架,茅草顶盖和树皮墙壁。看起来十分清新自然。他们说,申请经费需要十来天时间,到时候工部的人回来给他们盖屋的。

钟射对此并不介意。一个下午相处,他觉着这几个人让他感觉很舒服。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未和这么多的同龄人交过心。当他被问及过去的时候,钟射心中又是一阵黯然。众人都看出来他脸色不好,便没再多问。

关于晚饭问题,他们也需要自己解决。如果是去餐饮部,只能领到普通的饭菜。想要吃到美味的魔兽肉,还是要自己动手去捉。方天极在他们盖房子的时候,跑去猎场弄了一只地息牛回来。当他扛着一头短腿的肥牛,出现在光明山山腰上的时候,钟射着实震惊了一把。那牛少说有四五百斤重,抗在方天极的肩上如若无物一般。

盖完房子,天差不多黑了。这时候,架火烤肉。然后,钟射终于知道中午为何大家都是一脸黑相了。宁哲空的黑火术又失控了,将铺好的木炭炸开了来。木灰飘散到四处,蒙了六人一脸。

生好了火,众人洗了把脸。钟射发现古镇奇不见了。方天极说别管他,到时候他就会出现的。钟射将信将疑,帮着分割牛肉。

牛肉快要考好的时候,古镇奇果然出现了。他手里拎着一个箱子,脸上一抹子淫邪的笑容。当莫轻语和孜意四个女子出现的时候,众人终于知道他为何会笑得这么开心了。四个女子见到满地血肉都捏着鼻子。看到几个茅草屋的时候,没有忍住笑来。就连一只冷脸的孜意也掩嘴促狭起来。

钟射看着莫轻语,她脸色平常。她只作平常招呼之后,便走过去将那个小男孩抱在怀里,说一些小话。钟射看到这里,他心里稍稍一安,也没有过多在意。

古镇奇从箱子中拿出三瓶美酒,此酒名为花月酒。钟射倒是听过他的名声,他以前化缘的时候听道然说起过,钟射只知道这酒很贵。几个女子脸上也写满惊奇之色,惹得古镇奇一阵骄傲。方天极见状,小声给钟射解释道,这酒使用修真法术酿制的,门派内有个酒窖,是龙道子师伯的私人珍藏。古镇奇为了偷酒,花了一年时间从山腰上凿了一条小道进去。听得钟射啧啧称奇。

有酒有肉有佳人,天有好月,山有清风。钟射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那晚上,他倒在床上哭了。他背叛了道然,和修真者在一起。最主要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讨厌方天极和莫轻语他们。

钟射的右手,硬得如铁一般,在黑夜中反射着幽青的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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