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射随着那个聋哑婆婆又走了一段距离。这里山水往复,一步一景,十分别致。重要的是,这里地方很大,想来没有百十年,不可能会有这般规模吧。钟射虽然厌恶修真者,但是对这里的宏伟还是十分肯定的。
他们驻足在一个名为苏庆斋的地方。
门为竹编,青木做的门头。看起来细致别雅。还未入内,钟射便听到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似有几个女子在内院之中嬉戏打闹,好生欢快。
那婆婆对着钟射做了一揖,然后便往回走。钟射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来到门下,轻敲门扉。
声音不大,内院的打闹声并未停止,好似没人听得他的声音。钟射稀里糊涂的,那龙婆婆被亭屋内的女人吩咐,说是将钟射带到男宿,第二日去大千殿听经。这龙婆婆却将他带到了女舍,转身就走了。钟射正想要转身离开,自己找寻男宿,这是哪竹编之门咿呀开了,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这是一个女孩,包子脸,短头发,个子不高,偷着天正灵动的可爱。特别是她那双眼睛,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份傻傻的幼稚,却让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就连钟射一时间也没了脾气。
她看到钟射,便扭头往内院喊道:“轻语姐姐,他来了。”
“啊,这时候,快!”内院传来一阵慌乱之声,紧着是丁丁嗙嗙的器皿碰击,像是铁制的脸盆被胡乱置放在地上。
梳洗吗?钟射看了看天上,快要正午了。不是晨起,那就是脸上脏了。嬉闹的时候在脸上涂东西了吗?玩的是什么游戏?
钟射想要进门,却被那个包子脸挡在门口。她带着笑容,脸色也有些晕红。钟射只是有些好奇,并非想要进去看内院的事情。正在这时候,一阵铜锣的敲击声从竹林拐角传出。
只见包子脸的小嘴瞬间嘟了起来。她头也不回地朝着内院喊去:“姐姐们,五大**又来了!”
钟射往竹林看去,只见一匹红布飞射而出,像是有生命般的缠绕过一根笔直的楠竹,然后跃到下一根上。一直往上爬去,爬到三四米高的时候横展开来,拉成一条横幅,上书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配合其那当当当的锣鼓声,别有一番气势。
“姹紫嫣红万花语,不及轻语一丝笑……三剑门五大才子赠”钟射细细读出了声。
“呸呸呸!”包子脸吐着舌头,小脸涨得通红,“真是不要脸,还五大才子,五大色鬼还差不多。把莫默带坏了,小心掌门抽你们。”
“花鼓,五大**过来了?”一个身材欣长的女子走上前来。钟射见着,只发现修真界的女子都有着美丽的脸孔。这女子鹅蛋脸,杏眼眉,皮肤细腻。她一头长发笼在脑后,额头上撇下两束刘海,最出神的是她那双眉毛。细微凌冽,配合起她那严肃不勾的神情,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她顿了顿,然后对钟射说:“师弟,你是轻语妹妹的客人,还请到苏庆斋内一叙,别被脏东西污了眼睛。”
“脏东西?”钟射一时不解,他指着抬着一面成人高的锣鼓从竹林之中走出来的五个人道,“是指他们吗?”
那是五个男子。最惹眼的是一个穿着红色锦花纹袍的少年,约莫五六岁,一张小脸生的端正,看起来十分细嫩。他坐在锣鼓上,像是一个批了布的冬瓜一样,着实有些滑稽。抬锣鼓的是两个长相极为相视的青年,约莫十五六岁,和钟射同龄。他们身着灰色道袍,袍子并不干劲,还有些灰炭印。他们一手抬鼓,一手击鼓,节奏缓和激烈变换,看起来气势十足。走在锣鼓后面的是两个年龄稍长的男人。一个锦衣华服,手握折扇,想要装老陈,但是面色稍显青嫩,也没有那丝才气,却多出一抹撇气来。他生的十分帅气,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容。另一个男人面色黝黑,留着短寸头,五官突出,看起来十分干练。他也着灰色长袍,只是袖口扎起,露出胳膊上强健的肌肉。他面色温和,有意无意地看着钟射。
锣鼓放下,手摇折扇的男子步上前来,嘴角一咧,笑着道:“孜意仙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五大才子是奉师母谕剑之命前来迎接六师弟的。今日之事,可与我们男女宿之间的友情没有关系哟。”
他声音温和,特别是那个哟字,尾音上扬,尽显调戏之意。他说完之后,抬鼓的两个少年走到前面,指着钟射,齐声道:“六师弟,我们看好你哦。”
钟射浑身打了个寒战。
“呸呸呸!”包子脸花鼓小脸通红,指着那条横幅道,“不要以为我不识字!”
“师妹别理他们。哪来的狗屁友情,一群癞蛤蟆还能和人做朋友了!”孜意柳眉倒竖,油盐不进。
折扇男子站立当场,正要出言相辩。那短寸头男子走上前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对着孜意抱拳道:“我们的确是奉师母之命,接六师弟回宿。”
孜意看了短寸头一眼,语气稍缓,然后问道:“那条幅是什么!”
“额,这个嘛……”短寸头一时语塞,不住地给折扇男子使眼色。
“咳咳,”折扇摆动,拂风吹起他的耳发,男子点头道,“路过贵地,探望一下师妹也是应该的。”
“真不要脸!”花鼓嘟着小嘴道。
“孜意师姐,他……还在吗?”一个轻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竹门应声而开,走出一胖一廋两个身着绿色纱衣的女子。那个瘦弱的女子往门口一站,仿佛天下所有的景色都失去了眼色。
她面色柔弱,带着丝丝楚楚不可言喻的神情。那双眸子萤亮,在明亮的白日也同缀满星辰。这么说有些许夸张之意,主要是那张脸太过美丽,而那双眼睛又是整张脸中最吸引人的地方,所以不自觉地便将其与最美的星空同说了。钟射觉着她今日有些不同,她鬓角湿了水,发丝弯绕,一些贴在脸上,本来秀致的脸蛋又多了一份水润柔美之意。润湿的头发也让她与人之间显得更加亲近起来,就像仙子入世一般。她的出现让旁边胖女子显得像是一片普通的树叶,就连英气的孜意也弱了一份气势。
更别提场下那五个被称作五大**的男子了。最失态的当属折扇青年,他的口水挂在嘴角,然后又吸了进去,已经如此反复几次了。抬锣鼓的两个少年人脸上挂着羞意,红通通,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而那个坐在锣鼓上的孩童已经站了起来,虽然他年龄不大,却以自己的方式证明了为美色而动容了。
男子之中,算的上镇定的可能只有那个短寸头和钟射了。短寸头何种心思暂且不表,钟射不为所动,是因为他无法理解女色的意义。从小长在山上,大半个人生都是道然带着他走过来的。女人之事,道然这个和尚也来得及给他讲解。所以,钟射只是觉得莫轻语极美,同万山寺的春色一般,他不想据为己有,欣赏就好。
莫轻语见着钟射,脸上先是一喜。她拉了拉领口,然后对门前的短寸头说道:“天极师兄,我有些话想同他说。晚些我送他来男宿可以吗?”
短寸头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乐意,“这个,师妹……”
“可以可以,你们聊多久都行。”折扇男子拍了一下短寸头的肩膀,然后指着那条幅道:“师妹你看,我为你作的诗句。如果喜欢的话,下两句你晚上过来的时候我念给你听,如何?”话未说完,折扇男子已经眼泛桃花。
莫轻语抿嘴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她倒是点头了,不过旁边的胖妞却一个健步冲了出来,“你个守财奴大**,想骗师妹,你先得过老娘这关!”
话音一落,之间一道白光亮起。一匹白练从胖妞袖口迸射而出,直往折扇青年的面门射去。折扇男子微微一笑,面容间充满从容镇定。他举起扇子,挡住面门。就在百练杀到的时候,那扇子猛地化作金黄之色。两物相撞,砰嚓一声。折扇男子倒退一步,胖妞的百练也收了回去。
“几日不见,守财奴的点金术也有所进步啊。这次是什么纯度的黄金,能抵我的金翅吗?”孜意嘴角冷笑,拔出腰间的佩剑。这剑生的奇怪,像是鸟类的羽毛一根根排列而成。
那折扇男子见状,收起金扇,拔腿就跑。他边跑边喊道:“六师弟,师兄临时有事,先行一步,晚上记得叫上师妹一起过来哟~”
依旧,这个“哟”字拖得老长。
男子走后,五大**只剩下四个了。孜意将剑隐去,皱着眉头对着短寸头说道:“方天极,身为大哥,你带出的小弟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方天极苦笑一声,然后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派从上心道,应当以本心行世……”
“好了好了,平日里听师傅说也就够了。你还来给我们补课啊,而且尽是些歪理!”那个胖妞嘟囔道,“该干嘛干嘛去,耐着不走,想蹭饭啊。”
“如此,那六师弟就劳烦你们苏庆斋照顾了。”方天极对着众女抱拳,然后他想起什么似得,看着钟射问道:“对了,六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对啊,全派都知道来了个小侠士,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花鼓也附和起来。说完她看向莫轻语,莫轻语啊呀一声,然后细如蚊呐般说道:“我也不知道。”
“该不会是哑巴吧,这么久我就没见过他说话。”胖妞吐槽道,她瞥了钟射一眼,看着钟射似笑非笑的神情,猛然间感觉身上有一股冷意,下意识地往孜意身后移了一步。
“小名钟射,劳烦师兄了。”钟射淡淡地说道。
“嗯,我们都是光明山的弟子。既入男舍,便以兄弟相称。钟师弟,你不必感觉拘谨。你先和师妹叙叙,晚上早点过来,我们为你接风。”说完,方天极便领着两个少年人,抬着锣鼓往回走去。
坐在锣鼓上的那个孩童伸手一招,那绑在楠竹上的横幅收缩下来,落在他的手上,叠成小小一个方块。这一精准的控制力顿时迎来众女的一阵低呼。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啊。男宿偏偏出了个古色狼。”胖妞嘟哝道。她看着方天极的背影,依稀有些赞赏之意。
“钟射师弟,还请如内屋一叙。”莫轻语往一旁挪了两步,对着钟射微微弯身。做迎客状。
钟射站在门口,稍稍扭头,看到四双好奇至极的脸蛋。就算是那个胖妞,五官也是生的不错,只是全身肉稍多,埋没了她的俏脸。如今他可算是身在花丛中了,不过身为和尚的徒弟,钟射对这份喜悦并无多少感受。他看了莫轻语一眼,心里有些犹疑,但最终然后缓步走入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