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满目创伤的舟曲,教育部心理教育专家悉心的指导引领着我们,教育厅领导满怀期待的眼神鼓舞着我们,舟曲县群众淳朴善良的话语感染着我们,解放军战士奋力清淤的情景感动着我们……我们满怀信心地走进了舟曲。
山路,越来越窄了,江水,越来越浑浊了,我们的心开始急切了。车,又转弯了,突然,左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高低不平的山坡上,错落有致地坐落着房屋,有平房、有楼房,有红墙、有白墙,无论它们的形状、颜色有多么不同,但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插着一面面鲜艳的国旗,那迎风飘动的红色衬着淡淡的草绿色,让你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对,似滚滚暖流传遍全身,如豪言壮语敲击心灵……车里一下子安静了,我知道,我们都被舟曲征服了。
车不能继续前行了,因为路被泥石流冲毁了,循着新开辟的小路望过去,满眼都是“三马子”、拖拉机、挖掘机,偶尔从灰尘中搜寻到人影,你的心都会猛地下沉:是灾民,不,是难民。他们的目光是呆滞的,看不出悲伤,寻不到无奈,独有脚下匆匆而又疲惫的脚步让你感觉到他们与命运抗争的力量,也能感受到那份挣扎的希望。同行的伙伴们都开始迫不及待地与路旁的警察攀谈了,可我的心似乎凝固了。我不敢向前凑,我害怕,害怕他们的泪水,害怕那白色的口罩,更怕听到惨不忍睹的事件……终于有“三马子”要带我们去舟曲一中了,分组上车后,我稍稍放松了心情。天呐,车一开动,我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是“能见度低”,因为车和人被飞扬的尘土整个包裹了起来,模糊了视线、挡住了外界,同时也理解了“颠簸不堪”的含义……
接我们的是城关二小的马江英老师。她长得很有福相,一见面就不停地向我们诉说,如流浪的孩子找到了娘,一股脑地告诉我们泥石流的可怕、众乡亲的离去、解放军的伟大,没有停歇,不顾灰尘,一个劲地讲啊讲。这让我忽然想到临行前专家讲的“正常人面对非正常事件的正常反应”,大概就是这样的表现吧。我们默默地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三马子”行驶了近三十分钟后终于到达舟曲一中,趁着暮色我看到的情景与想象中又差之千里。校园是敞开的,到处是形形色色的人。老人席地而坐,浑浊的双眼没有一丝生气,特别是藏族妇女,那一身的服饰才能让你感受到生命的气息。身旁或站或坐的孩子,有的怯怯地拉着大人的衣角,有的则两三个坐着一起抓石子,还有的正大口大口地干嚼着方便面。若你定定地看她一眼,她会慌张地抹一把鼻涕再继续嚼面。眼前的情景让我鼻头又一阵酸楚,强忍着泪水别过了脸。
在操场上停歇片刻后,马江英老师很快联系到了我们要住的地方,那是深圳市在“5.12”之后给舟曲一中援建的宿舍楼。我们进入一楼楼门口的一间房子里,见到了一位长得颇为帅气的小伙子。马老师介绍说他是城关二小的校警杨少华,我们称呼他“小杨”。小杨对我们的到来表现得很意外,他一个劲地说:“往哪里住?现在根本没地方,怎么办?”瞬间,大家都沉默了。房子里没电,到处黑乎乎一片。马老师焦急地在门口打电话,借着屋外时不时驶过的车辆灯光,我分明看到了其他人脸上的担忧和小杨的尴尬。看,小杨显得窘迫极了,手不知该放到哪里,只是一个劲地让座。的确,我们都很累了,可是谁也没有坐,因为根本没地方可以让你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屋子里只有一张孤零零的行军床,可地上站了足足八个人。等呀等,快九点了,住处依然没有着落,我的双腿酸酸的。来自庆阳的张琇芳老师坚持不住了,她让小杨打着手电筒,从行李箱取出了药,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我不由地担心起来,她能坚持吗?(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接下来的六天里,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咳嗽、发烧、失眠,没熬过一个星期,张老师就带着无尽的遗憾返回了原工作单位。)
在马老师无数个电话的沟通后,我们的住所有了着落,是二楼的一间宿舍,但被告知是临时的,行李暂时由小杨保管。
接下来被通知去教育局吃饭,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教育局的会议室里。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行李,再加上东一堆矿泉水、西一摞方便面,巴掌大的地方根本容不下我们二十三个人。大家只好在过道里站着,勤快的几位女老师走进了临时厨房,接过了几位大嫂为我们赶做的饭:一碗挂面,一盘子大蒜,还有一碟半生不熟的青辣椒。后来的三十多天里,我才知道,教育局领导把我们尊为客人、专家,用最简陋的设施为我们做了最好的饭菜。此时,已是十点多了,匆匆用餐后,来不及收拾,会议已经开始了,协调住宿、分组下学校、安排活动内容,直至夜里十二点多,才算有了初步的安排。会议结束后,我们几位女老师被特殊照顾到了各自的教学点上,其余的团队成员在教育局办公室和会议室临时休息。又是摸黑行走,十多分钟后,我和组里的三位老师来到了县上指定的宿舍。
没有电,没有蜡烛,楼内楼外一片漆黑。没有水、没有力气,我们打着手电筒钻进了被窝,还好,天不是很热,有人提醒大家把被子盖半身就可以,因为味道太“浓”了。我知道,我睡觉有蒙头的习惯,否则根本睡不踏实,还好,我外穿了件小披肩,于是死死裹住了头,捂住了鼻子。也许是太累,被一阵阵拖拉机的声音叫醒后,天已微微亮了。我坐起来一看,张老师正裹着被子端坐在床上,见我醒了,告诉我她一夜未眠,外面什么声音都有,一整夜的害怕、发冷、恐惧、发热,折腾得她快熬不到天亮了。大家都醒了,各自讲述着昨夜的恐惧、换地方的不适等,但谁也没有埋怨宿舍里的脏,被子里的臭。看着窗台上厚厚的尘土和满地的垃圾我们都不愿谈起,匆匆穿好衣服、卷起被子下楼了。进到小杨的房间,我们向小杨要了点水,大家象征性地洗了脸,牙就被口香糖刷了。
接下来的生活、工作,便在开会、培训、实地查看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