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九这一天,颇有些不寻常。
万里晴空突然炸了响雷,那雷火还击到一位宫中出来宣旨的太监跟前,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公公!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哪里?”
两名侍卫赶紧上前搀扶被吓得一个屁墩坐到地上的赵公公!他们是跟随出来护送的,只知道此人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前来信阳侯府,至于懿旨内容,他们却是不晓得。如今看到这位太后身边比较得力的太监差点遭了难,大家伙心中不是不嘀咕的。
别不是这人平日里坏事做尽,老天看不过眼才想要降下雷来霹他吧?还是那懿旨的内容有问题……
赵公公的脸色更难看,原本就打了粉,被这要命的雷一吓,面上更是一丝血色都看不到了,嘴唇都是白的。
他瞪着面前青石板路上那个直径三尺的坑,正中心点还冒着丝丝白烟,那处被雷击穿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孔甚至变得焦黑,发散出焦糊味,周围石板龟裂成蛛网状,可想刚才那道惊雷若是落到自己身上,他哪里还有命在?
只是无缘无故的落雷……
赵公公在旁人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幸而在宫里混久了,他也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倒没吓得失禁,在众人面前丢脸。否则他这趟差事也别做了,直接抹脖子得了。自个丢脸就是丢了太后娘娘的脸,回去了哪里还有活路?
信阳侯府的门子和侍卫们,原本正打开府门恭迎天使,看到这一诡异情况,心中可是又惊又怒!
早不打雷晚不打雷的,偏偏这天使登门的时候就落雷,莫非是前线的侯爷有什么事儿……
这般想的人不少,大家看向赵公公的眼光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哎哟!原来是赵公公登门,有失远迎。莫不是侯爷的喜信儿到了?”侯府大管事沈信快步走下阶梯,对着赵公公和诸位侍卫一拱手,恭敬地将人迎入府中。
大门后的空地上,侯府世子、二公子沈长垣已到位,诸女眷也已经在二门处候着,态度端庄肃穆。
这般不年不节的时候宣旨,若不是天大的好事,那就是祸事!
加上先前那一道惊雷……
大家伙心里没底,惴惴不安地随着世子一块前往堂屋,设了香案火烛,跪下接旨。
赵公公照本宣科,拿出懿旨宣读完,对着侯府诸人笑眯眯的道贺:
“恭喜老夫人,恭喜侯夫人,侯府出了一位皇子侧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既是侯爷的福气,也是大家伙的福气!”
老夫人心里怒火中烧,面色却一派平静,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道了声“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又示意嬷嬷递上红封。
侯夫人心中更是惊涛骇浪,伸手将懿旨接过,找了个精致的盒子放起来。不过是懿旨又不是圣旨,倒不用在祠堂里供着。但,妥善保存还是很有必要的,省得日后哪里不对付了也好找来做凭证。
缓了缓心神,她这才找回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这里倒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公公。”
赵公公完成了任务正欲离去,看到侯夫人在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也陪着笑脸,道:“请教不敢说,侯夫人有话请讲。”信阳侯带兵巡边,皇上对侯府还是比较满意的,宫里人自然也要高看一眼。
侯夫人犹疑一下,问:“如今沈禾苗并未上沈家族谱,律法上还算不得我家的人。且侯爷尚未归家,这万一弄错了……”
赵公公脸上笑容微敛,不阴不阳地开口:“侯夫人这话说的,如今满京城里谁人不知沈家出了一位美人?就是昔日京城四美之首的大才女萱夫人,怕也要退一射之地呢!”萱夫人,沈侯之妹,现如今任侍郎之妻,当日慕名求亲者不知几何。
“七皇子与沈姑娘曾有一面之缘,惊为天人,回府后茶饭不思,为伊人消得人憔悴。只因听说沈姑娘与安男爵有婚约,七皇子才未曾教旁人知晓自个心事。若不是太后看七殿下日渐消瘦起了疑心,敲打一番七殿下身边侍候的人,怕是殿下的心还一直泡在黄连水中呢!”
顺理成章的,太后见不得自个孙儿伤心,又打听到沈家姑娘与任家小爵爷不过是有婚约,还未曾走礼,更没有对八字,于是就出手了。
一个皇子侧妃,可不比男爵夫人来得尊贵?品级上就高了好几阶!论理,哪怕是侯爷亲女,也不过堪堪够格当皇子侧妃,如今一个旁支的姑娘当了侧妃,也算是沈家高攀了。沈家不说欢天喜地的感恩戴德,却百般推拒阻挠,莫不是想要抗旨不尊?
侯夫人送走天使,回到堂屋就跟老太太学嘴,将那太监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讲了一遍。末了,她端起茶水一口饮尽,放下茶盏,这才巴巴地看着老太太,问:
“如今禾苗和安哥儿还不知晓此事,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微阖着眼,一手握着一串沉香木的佛珠慢慢转动,沉吟不语。世子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烦躁地踱了两圈,道:
“只不知,任家是个什么态度。”任安虽说不是嫡子,男爵身份在京城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也不够看,可是,任大人还是皇上心腹呢!太后这般做法,已经是横刀夺爱了,可不得寒了臣子的心?
沈长垣正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得还没回过神来,听他大哥问话,下意识就说:“任家还能怎么着?搞不好转个身那任安就要被招去当驸马了!”
众人悚然一惊。侯夫人也回过味来。
这哪里是禾苗攀了高枝,她这是阻了人的路碍了人的眼,被拿来当笺子使呢!想要美人儿,哪里就差这一个?太后可是意在小爵爷!
老太太睁开眼睛,轻叹一声:
“只怕,这事并非皇上授意。”难就难在这里,太后做错了事,皇帝自然不会认为是他老娘做错了,他定会想办法找补给沈家。至于被指给皇子的那位姑娘,顶多也就是吩咐皇子府上照看着些,再多给些赏赐,面上过得去,旁人也就不会多话了,只有羡慕沈家的份。若是他们不依不饶的,反倒显得他家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