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遇到一个人前,你真的很难理解某个人会对自己有多重要。周静菡也一样,整天躺在那张即将散架散发着浓浓刺鼻中药味的的小破床上,睁眼就能看到屋顶上的烂草,歪头就是土灶上始终烧着的缺角黑药炉,几十年的小茅草屋十分阴暗潮湿,黄土地面凹凸不平,冬季地下渗出的水还会结冰,像是个阴森的冰窖,从来没有哪个孩子会乐意到这偏僻的街角,忍受着那令人作呕的中药味给这不知何时就会死掉的小人儿讲屋外的故事。
世界就像个几十年的烂茅草屋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坍落成一堆布满泥灰、烂的不能用来烧火取暖的枯草,将她彻底埋葬。生命是灰色的,就是屋顶草的颜色,因为她一直住在草里。
妈妈教会了自己画画、写字和算术,她可以将这些东西很好地应用起来:她的草画得很像,可以为自己写碑文,开始估算自己这座茅草屋塌落的日子。
妈妈是唯一接触的人,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在下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她就可以尽情奔跑在田野上放风筝,恐怖的大蜈蚣、美丽的小燕子、蝴蝶小金鱼什么的,都会飞在天上……
没有告诉妈妈蜈蚣是不会恐怖的,潮湿阴暗的地方总少不了各种长满腿和肢节的虫子,它们会经常爬上床趴在身上、大蜘蛛会拉丝掉在半空来拜访她,她会跟它们聊天,聊茅草屋的坍落,说自己羡慕他们……
因为这些,还有她确实想出去看一看,所以在某些个心情好的时刻,也会自娱自乐。
过年的时候灯火通明烟花绚烂照亮了黑暗,茅草屋会变成发光的灯笼将整个世界沟通起来,在床上躺着,会感觉跨越了某道藩篱;事实上,她并不喜欢妈妈说的春天,而是春夏之交阳光大好的时候,那时快乐的日子会有很多天,天气渐暖而且没有烦人的雷雨,会有光线透过屋顶照射进来刺进眼睛,就能看到空气中光线里那四处游弋的尘埃,她知道那是她的伙伴们,不管是看得见看不见始终陪在身边,直到她脆弱的生命最终消逝。
梦想这个词从没听说过,所以也不了解,在那段充满着中药味的灰色记忆里,在呆望着屋顶枯草时,她渴望过很多东西,但到最后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一座坍落的茅草屋。
她会被埋成土丘,墓碑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周静菡的房子’。
从来没有想过当哪个男人会如童话中一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直到某个雷雨的夜晚,某个穿着一身白袍的男孩微笑地出现在床前,毫不言语就将猝不及防的她直接从床上拉了起来,推开了那道自己从未触摸过的简陋木板门。雷雨突然不见了,茅草屋前阳光洒满身体那种温暖的感觉一时令她感到茫然无措带着一丝恐慌,心底却悄然涌起一丝莫名的喜悦。
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个男孩就这样蛮横粗鲁地闯进了自己的世界。
身体就同羽毛一般漂浮起来,被拉着手,尽情地行走。阳光洒着欢倾泻而下,鹅毛般的大雪随即而来,披着从未见过的厚厚的雪绒袄,隔着噼啪作响的火堆,静静地看着男孩那温暖如阳光的灿烂笑脸,多年因病僵硬冰凉的身体逐渐化开。
……
黑夜里,噼啪的柴火燃烧着,火焰映红了她的脸。
学校锅炉房里,大锅炉被拆了下来从中间劈开里面糊上一层泥,正横放在一堆炭火上被虎子的大狗爪拨动着缓缓旋转,中间开的许多大口子可以看到里面的那只被串烤的大兔子。
巨大的锅炉将盘坐的两人直接隔开,谁也看不到谁,林邈长到十四五岁的样子便缓了下来,露着棉花的破棉袄变成了一袭灰黑的风衣。
“涯呢?”周静菡盯着炭火出神。
“切,你不是把我当成那个人了吗?”
“涯呢?”周静菡再次开口。
“死了。”‘林邈’拿着根木棍翻着炭火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不就是这样认为的吗?不然我怎么会出现。”
“涯永远不会死。”
“是啊,活在你心中嘛。可死了就是死了嘛。在你放他离开的时候,你就永远失去他了。”
轰隆一声,炭火与大锅炉突然飞到离地一米漂浮停止了旋转,两人之间没有了障碍,‘林邈’盯着对面的周静菡咧嘴邪笑:“嘿,愚蠢的女人。”
虎子在一旁楞了一下,然后两下跳到了半空中趴在锅炉一侧,继续伸出健壮的大爪子辛勤地翻转着,一双大狗眼盯着锅炉里的肉伸着舌头垂涎三尺。
“林邈呢?”
“呦,居然还想起问一下那个小学弟啊?真替他高兴。”黑衣林邈惊讶地叫了一声,探探身子小声哈气道,“我就是林邈啊~”
“涯走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走了就是死了嘛,一切都结束了,那还能发生些什么。看,你还是只关心那个人吧。林邈,就是个可怜的人偶。”
“我只是认错人了。”
黑衣林邈捡起旁边躺在地上大笑的半米小人偶讽刺道:“笑的再怎么灿烂,也终究只是别人的影子。燃烧起来吧,我的小木偶!”
伸手掐着木偶的脑袋,将木偶的脚伸进火里,火苗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窜起两米高,虎子被吓了一跳,急忙收回爪子。
长途汽车里,沉睡的林邈皱了一下眉。
“你如此高贵,为什么要藏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体里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不知是谁在偷偷挖玩别人的隐私?那个人就教了你这些?真是令人敬仰。”
炭火与锅炉再次落了下来将两人隔了起来,黑衣林邈将那个大人偶扔进火里,轰隆隆的火苗将整个大锅炉直接包裹了进去熊熊燃烧。
长途汽车里,林邈露出了痛苦之色。
兔子烤的很好,黄橙橙的透着油,黑衣林邈分给了周静菡和虎子各一只前腿,自己把剩下的都吃掉,吃完之后便是两人较量的开始。
夜色很浓,大雪纷飞,学校的上空站着两道人影。
黑衣林邈一挥手,空间中一股奇异的能量泛起,周静菡的身体便长高了起来,渐渐超过他的身高,变成了十六七岁的模样,然后身体继续变化,消瘦的身体逐渐将衣服撑得丰满起来,头发逐渐变长伸到肩前,变成了一个二十出头风华绝代的美人。
“给你全力施展的机会,让我看一下那个人教给你了些什么。如果让我失望了,你就留下来给我暖三年的被窝吧。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