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平
老人蹲坐在田埂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头老黄牛。
老黄牛埋头吃着田间的杂草，不时抬头望一望身旁的小黄牛。
小黄牛不满半岁，三心二意地吃着草，这儿嗅嗅，那儿闻闻。一头和它差不多大的小黑牛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头黑母牛。小黄牛来到小黑牛跟前，亲昵地嗅着小黑牛的身体。黑母牛忽然用牛角顶小黄牛，吓得它赶紧往老黄牛身边跑。老黄牛冲过去，和黑母牛角斗起来。
“去！老东西！”老人大喝一声，连忙跑过去，用鞭子把黑母牛赶走。
黑母牛打不过老黄牛，识趣地带着牛崽，朝山脚下的溪边跑去。
第二天清早，老人也趟过这条小溪，沿着一条山间小路，把老黄牛赶到了山的那一边。山的那一边还是山，山谷是一块块荒地，没种庄稼。人们把牛赶到山口后就把牛绳解开，让牛自由活动，然后当日天黑前来这里寻牛。有些牛吃饱后会自己走到山口，等候主人的到来；还有些牛却流连其间，往山谷深处进发，还需主人进山寻找。老人的老黄牛一向老实，属于前者。可今天是个例外，直到夕阳下山了，老人在山口也没看见老黄牛的影子。
“也许是小黄牛捣乱，不肯回家。”老人一边往山里走，一边嘀咕道。
走了很远的山路，老人还是没找到老黄牛。天已经黑了，老人还不甘心回家，直到儿子拿着手电筒来接驾，他才不情愿地往回走。
第二天上午，老人又独自进山寻牛。烈日当空，老人已是满头大汗，却还没看到牛的影子。老汉沿着牛的脚印往前找，终于在一个不高的山涧找到了老黄牛。它正卧躺在小黄牛身边，舔舐着它的额头。
“小家伙，谁叫你乱跑，一定是跌下去后爬不上来了吧。”说着，老人把小黄牛抱了上去。老黄牛纵身一跃，也跳到了路边。
老人在后面赶着牛往回走，脚步像路边的山泉一样轻快。走累了，老人把老黄牛系在一棵大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凉风拂过，老人浑身一激灵，惬意极了。
老人瞅了一眼天边的云层，把烟头扔在一边，急忙起身往回走，边走边嘀咕：“这天气，说变就变。”
不一会儿，风云突变，电闪雷鸣。老人赶在下雨前回到家，把牛赶进了牛棚。这时，几个小伙子往山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着火了，快救火……”
事后老人才知道，自己刚才歇息的那棵大树附近着了火。林业局派人到现场调查，发现了一个没抽烟的烟头。
因为有目击证人，老人一时成了纵火嫌疑犯。儿子生气地说：“早就让你别养牛了，现在都是机械化操作，还有几户人家用牛耕田啊……现在倒好，你成嫌疑犯了，都是养牛给害的！”
“不是牛的错！我也没放火！”老人的火气也上来了，大声说道，“不是说可能是雷电引起的火灾吗？”
“现在谁说得清啊！反正以后你别养牛了，回头我就把牛卖了。”儿子摔门而出，扔在一句话，“老顽固！”
“你敢！”老人愣在原地，气得身子直发抖。
事后证明，老人是清白的。老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儿子趁他不在家，悄悄把老黄牛和小黄牛卖给了镇上的牛贩子。当晚，老人痛骂了儿子一顿，不吃不喝，一夜没睡。
第二天清早，老黄牛拖着一段扯断的牛绳，自己找回来了，身旁跟着疲惫的小黄牛。
老人搂着老黄牛哭了半天，然后给它准备了一顿大餐。
儿子见状，坚持要把牛送回去。老人举起手中的牛鞭，大喊道：“你试试？！把钱给人家送回去，现在就去！”
儿子站着不动。老人的嗓门更大了：“快去啊。你再敢把牛卖了，干脆把我也卖啰！再不行，咱就分开过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儿子不忍心听下去。其实儿子也知道，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就把牛当成了亲人，当成了命根子。
儿子进屋推出一辆蓝色的摩托车，朝镇上急速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