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接到赤松德赞的命令后,吐蕃军师范寄并没有感到吃惊,因为他知道吐蕃军迟早会与唐军一战的。而且从赤松德赞的这一年来的准备中可以看得出来,所有的轻摇薄税就是想让境内黎民大肆种田,极力拥军,都是为了今年这一战而做准备。
偌大的田府是赤松德赞对范寄这段时间以来,主抓农田水利功劳的奖赏,但是里面只有范寄与其弟子必须的仆人不过五人,倒是显得冷清了。地方选的不错,是一块靠近水源的绿洲上,距离繁华的集镇也不远,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怕是只有这点能够排解范寄空虚寂寞的心吧。
范寄一般习惯称他的弟子为小唐,不知道是为了怀念曾经生长在大唐的国土上,还是希望完成颠覆大唐的毕生计划。小唐一向对范寄尊敬有加,而且也早已在内心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了,只是范寄一直没有察觉而已。
这天下午,小唐端着一杯凉爽可口的泾渭伏茶来到了范寄的房间,走到门口时,竟然听见了范寄的不断咳嗽声。虽然跟在范寄身边没有几年,但是自从来到他的身边就已经发现了范寄的旧疾哮喘,应该是长期的劳累与愁疾所致。
但是一般咳嗽几声便会过去,这次竟然大不一样,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范寄随身携带的粉色手帕上有斑斑血迹。让门外的小唐非常担忧,欲上前关怀询问,但是又一想到平日里范寄非常不喜欢他人询问自己的私事,特别是一些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小唐想到此,紧锁的额眉这才缓缓舒展,平复了一下心情,挺胸走进。
范寄听到了脚步声,赶紧收起了手帕,生怕别人看家。小唐微笑道:“将军,最近天气炎热,属下特地泡了杯您最喜欢喝的泾渭伏茶,让您驱驱热,散散暑。”范寄回道:“就放在桌子上吧。”不经意之间又咳了一声,小唐问道:“将军,您没事吧?”“老夫能有什么事,就是年纪大了而已,你听说过廉颇的故事吗?”
小唐回答:“听过,战国名将廉颇七十尚可拉弓,将军之勇不下于昔日廉颇。”范寄这才笑了:“说得好,细数历史名将大帅,司马仲达七十始掌兵,姜太公八十乃出山,老夫这把年纪又能算什么呢?况且唐朝的汾阳王郭子仪今年也仅仅小我三岁,他尚能带兵领将,老夫难道会不如他吗?”
小唐笑了:“将军说笑了,您可是咱们吐蕃国至高无上的国师,岂是一个备受猜忌、屡遭弹劾的郭子仪可比?不说远的,就说这次大王让仆将军带兵打仗,还不是叮嘱要让您作为监军,从这点可知您的地位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范寄再次哈哈大笑,咳红了脸,甚至唾液都已经溅在了邋遢的胡须上。也就再次触动了小唐的心:“将军?您要不要紧?我去为您找一个大夫吧。”范寄欲阻止,但是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没能拦住小唐,一个人坐在木椅上喘气。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临近的郎中就急忙赶了过来,在小唐的带领下来到了范寄的房间。坐在床沿上为范寄细心把脉,期间可是折磨了小唐一番,时而看见郎中表情自然,时而看见郎中眉头紧锁,弄得小唐心里七上八下。
好在这一切随着郎中的收手结束了,小唐赶紧追问:“将军病情如何?”郎中叹道:“哎,范军师这是兴奋过激,触动了五脏,所以引发了旧疾哮喘,没有昏厥已经算是万幸了,只是这几日怕是只能卧病在床了!”小唐痛心道:“怎么会这样?刚才还……”被已经苏醒的范寄打断了:“我没事,你替我送送大夫。”
小唐按照吩咐去做了,没想到,这大夫刚走。在门口竟然遇见了仆固怀恩与他的儿子仆固瑒,着实让小唐大吃一惊,行了礼,引了进来。
仆固怀恩也在询问范寄的病情,一听说小唐的描述,顿时震惊了,加快步伐跑向了范寄房间。看到了卧病在床的范寄,好像一夜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悲伤不已:“国师改田为范,可谓用心良苦,也足见国师的灭唐之心,你可不能倒下呀,咱们吐蕃离不开你呀,大王离不开你呀,天下的黎民百姓都离不开你呀!”拉着范寄的手殷切道,范寄听后,众人好像感觉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不能向外界传达这样的讯息。于是忍着疼痛果断站了起来,靠在了床边。
大声道:“我呀,没事,劳你关心了!只不过是一点风寒,这不还在这好好的跟你说话呢!”仆固怀恩笑了:“我就说嘛,一向强硬的范大军师怎么能被小风小浪击倒呢?”范寄冲着身边的小唐喊道:“你把那杯凉茶给我拿过来。”仆固怀恩又道:“既然军师没事,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范寄忽然道:“且慢,这是军中大事,小唐你陪瑒将军去后院走走。”
待其走后,仆固怀恩接着道:“相信你也收到了大王的号令,这次攻打唐军需要我们二人紧密合作呀!我知道之前与唐军交战中,你出了不少好的主意,可惜的是老夫没有及时听取,这才导致了惨败,之后你便隐遁消声,直到近些年重出庐山,改姓换徒,并且名曰范寄,反其读之‘寄范——谐音继续反叛之意’再加上你的弟子以唐为姓,自然可以理解为你的志向不灭,宗旨不改,终其一生,竭尽余力继续反唐!由于大王也看到了这点,所以希望我接受教训,虚心向您请教,争取这次攻打唐军你我二人亲密合作,你又是这次大军的监军,所以地位显赫,我想听一听你对这次的出战策略?”
范寄喝了一杯后徐徐道来:“这次我们挑选了精锐的国家骑兵,共计五万人马,所以取胜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只要我们部署得当,上下一心,一致对外,肯定能打败唐军,占领上京,一雪前耻。”仆固怀恩听得热血沸腾,拍手称快:“好,说得好,范军师就是见解不一样,那具体的部署呢?”
范寄继续道:“此次由老夫来督办粮草,因为我对粮草比较熟悉,可以先军出发,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随后由你率领骑兵跟进,既然大王一心想要拿下一河之隔的灵武郡,那我们拿下这个掌中之物灵武郡,来取得大王对我们的信任,从而为我们后续的增兵添粮打下基础,此次我意避开上次的险峻秦岭,直取太原,然后占领中原,最后拿下两都。”
仆固怀恩非常开心:“好,范军师一针见血的道出了此次出兵的路线,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你负责粮草,我来统兵,但是你又生病了,您看什么时候出发为妙,大王可是已经下了命令了!”没想到,范寄不假思索道出:“明天就行!”“可是你的身体?”范寄笑了:“没事,暂时死不了,老夫只要一回到战场就会立马好起来的!”
没过几天,吐蕃大军在仆固怀恩的率领下进犯大唐边境,首当其冲的就是灵武郡。几万装备精良的吐蕃军意气风发,旗锦蔽日,漫天尘土,浩浩汤汤的列队于西域黄土之上。仆固怀恩虽然白丝添了几根,但是依旧威武刚勇,颇具大将风范。
此次他带着自己的儿子仆固瑒一起前往,仆固瑒也是一名悍将,特别是在之前追随其父征战安史叛贼的沙场上勇冠三军,军中有人送外号‘斗将’。但是其为人凶猛残酷,经常对属下大发脾气,酷爱喝酒。关于这一点,仆固怀恩也曾对此与他交谈过,但是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沙漠中的风还是非常大的,特别是到了炎热的季节,士兵们穿着单薄,额头上的汗还是不住地往下流。有的甚至已经贴湿了后背,但是军中纪律严明,好男儿只有流血不流泪、不叫苦。即使自己酷热、流汗也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叫苦连天。
走在军中央的白色骏马是军中最高统帅仆固怀恩的坐骑,只见他红袍加身,怡然自得,不愧为军中统帅。跟在身边的有前锋仆固瑒、张惟岳等人,仆固怀恩忽然问道:“瑒儿呀,这次是爹继去年战败后再度出兵,你认为如何?”
仆固瑒笑言:“爹爹放心,您这次率领这五万士兵都是吐蕃精锐,而且大多数都是之前跟随我们的朔方老将熟兵,他们作战经验非常丰富,以一当十,对付河中那些郡县的刺史守将绰绰有余,您大可以放心,而且孩儿知道您是一个不轻易言败的人,上次兵败都是因为将帅不和,信息不通,所以这次我相信您是做好了准备的,这次正是您一雪前耻,让吐蕃王刮目相看的时候了!”
仆固怀恩听后,摸须大笑:“好啊!父亲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悦耳的话了,你说得对,这次是大王亲自带领我们在河边督军鼓舞,所以我们这次只有胜利才能归,要是失败了不仅对不起十分器重我的大王,更让爹爹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要求你们这次必须全力以赴,不惜生死,一定要打败唐军,夺取两都。”
偏将张惟岳附和道:“大帅与少将军说的都没错,这次我们吐蕃军做好了万分准备,末将相信只要我们这五万大军在二位的率领下一定会打破唐军,得胜而归,不信你们看看,咱们的兄弟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杀气蒸腾,早就想与唐军一决高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