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向氏恍然:“哦,对对,医生治不了的病,或许这些奇人异士能够治好呢!我们不妨一试。”郭敬之道:“我们只能如此了。”邢管家早上就接了任务,直到中午饭后才把人给接回来了。
此道姑的形象令众人大跌眼镜,肥胖的身子足有两百斤,塌塌的鼻子下长着一颗黑痣,手中持有道禅,身着道袍,尽管还是冬季,却穿得很少,不管怎样,远来是客。
郭敬之夫妇两齐齐迎接,邢管家介绍道:“这是我家老爷与夫人,这位便是道姑。”“什么道姑,明明是神姑!”此道姑语出惊人,惹笑了众人,郭敬之看了一眼小徐:“不可无礼,道姑请随我来。”身后下人议论纷纷,小红偷偷笑道:“这也叫神姑,从那么远赶来,就这体重,把马儿都能累死!”
众人来到了小公子房前,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习以为常的哭声,向氏解释道:“这哭声就……”
道姑突然打断:“不用多说,这哭声来自于面前的房间,不用多说,肯定是你家的小公子。”
郭敬之违心道:“是……道姑不愧为神姑!”道姑命令:“请速给我打开门。”小徐赶紧开了门,哭声更是迎面而来,向氏看着道姑:“这便是那哭啼不止的孩儿,我们已经找了好多医生看过了,都没有用,只盼望道姑能够使出神术,解救孩儿。”
道姑一脸严肃,从不苟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万事不可强求。”郭敬之拉开夫人道:“不要耽误道姑诊断。”道姑再次命令:“诊断之际,不可轻扰,众人皆在门外等候。”郭敬之上前问道:“我们可以留下来吗?”道姑拒绝。
之后众人都在门外等候,郭敬之吩咐:“你们不用在这了,该忙啥忙啥去,这有我和夫人即可。”在门外等待的这段时间可真是煎熬呀,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针尖上度过,他们二人只希望当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孩子不再哭泣,但是恐怕这仅仅是愿望而已。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他们悬着的心落地了,终于出来了,终于有了结果了!冲出来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道姑,一改常态,笑眯眯的,郭敬之拦住她:“神姑,我家孩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治好了?”道姑看都不看,只留下了一句话:“此非正常投胎之人!”当场吓晕了向氏。孩子还在哭,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
事情到了第二天,郭敬之做了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决定,他要把孩子送到道观。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小红特地将此事告诉给了向氏,向氏听后,都快急疯了,掀开被褥,连鞋都没穿,赶往大厅。
郭敬之正在捆绑孩子,旁边众人都拦不下,管家说了好多遍,依旧没能阻止,小徐都跪下了,还是不行。看来郭敬之心意已决,势必送此婴去道观。
绑好之后,大声呵斥:“来人,准备马车!”不料,从门口走进的不是下人,而是他的妻子,即使这样,他也没有理会,依旧我行我素。向氏跑到跟前质问:“老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郭敬之回道:“这孩子府中不可留,我要送他去道观,你不要拦我。”向氏态度坚决:“不行!这是我的儿子,任何人不能送他走!”郭敬之解释道:“夫人,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认为神姑说的有道理,或许他在道观呆一段时间就不哭了,你让开,我把他送走。”
向氏甩开胳膊:“我不,这是我的骨肉,任何人没有权利带他走,你怎么这么狠心?他才这么小,你如此做不是逼他去死呀!”郭敬之似已怒了:“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众人低着头,郭敬之大声道:“我是他的父亲,我怎么会舍得他去死呢?可是,日日哭啼,这像什么话,我好歹也是个一州刺史,能让此等异事在府中常存吗?别人会怎么看待我?我又有何脸面与其他大臣同驹而行呢?”向氏听到此处哭了:“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
郭敬之看着手中的孩子久久说不出话来。邢管家见状,解围道:“老奴认为老爷与夫人说的都在理,我倒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此子行为的确异于常人,或因年龄小而不断啼哭,我们不妨观察一年,若一年之后,此子不再哭泣,就说明他已属正常,自然留府;
如若一年之后,不曾改善,一哭如常,可能真的如道姑所言,到时再做打算不迟。”郭敬之听后觉得很是合理,便道:“好吧,就依你所言,一年之后见分晓。”向氏没有意见。
两个月后,已然是春暖花开了,渭河上下残冰破茧,一条条鲜活的鲫鱼争先跳跃,河中央的纤夫们开始了一年的生计,嘹亮的关中秦腔响彻了整个平原,远处的秦岭山脉依稀可见,终南山、翠华山、南五台山、王顺山似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媲美,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山胜似一山仙。
有无名诗人赞曰:“飞马劲驰归心疾,浮世浑浊气难吁。抬眼挤眉南山界,宛若仙气玉宫泄。”
眼看距离小公子出生快整整八十天了,哭声依旧没有停止。府中的人早已听惯了,再也没有人议论过此事了,再也没有找过一个郎中为他医治,府中难得安静了下来。
是日,小徐在门口闲逛,忽遇一云游高僧,小徐没有在意,想着他是来化斋的,故意躲开,没想到高僧竟然喊住了他:“施主你好,请问这家的主人是?”小徐懒得搭理他,心不在焉:“这不写着嘛,郭府!”“敢问是那个郭府?”
小徐有点烦躁,“绥州刺史郭敬之的府邸,这下听清楚了吗?”高僧笑道:“原来是郭大人呀,久仰久仰!可是……”小徐一听,来了兴趣,“可是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了,我就烦你们这些道僧,说话神神秘,有什么事说完整了!”
云游高僧看着府内道:“可是府外宏大,府内却有异象?让小僧进去观看一番如何?”小徐心想:此人相貌平平,竟然能看出府内异象,莫非指的是哭啼不知的小公子?可是又一想,近段时间以来,府中关于小公子的事已没有人再讨论过了,自己如果把此人放进去,最终还是没能解决问题,倒惹了夫人与老爷发怒,划不来,权衡利弊之后,不值得。
故而言道:“哼!别瞎讲了,什么异象,没有你赶紧离开,我家老爷不信佛,只信道,你走吧。”
高僧听后,摇摇头,没有说一句话,便欲离开。谁料,郭敬之此刻竟然走出府门,想到隔壁王员外家中走走,却看见了高僧,询问小徐:“发生了什么事?”
小徐漫不经心道:“是一疯僧,说什么府中有异象……”话没说完,郭敬之便快步赶了上去:“高僧请留步,高僧请留步。”
高僧停了下来:“施主有什么事?”郭敬之赔礼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在这里代下人致歉了,烦请高僧府中一叙。”高僧笑了:“委身愿替下人道歉者,小僧生平第一次听说,郭大人高义。”郭敬之喜悦:“高僧快请!”
在喝茶的功夫里,郭敬之前前后后道出了小公子的遭遇,高僧最后听完淡淡道:“无妨,无妨,待小僧前去观察。”走到小公子跟前,高僧似曾看到了至上佛经,连连赞叹:“此子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啼声震天,将来必定封侯拜相!”在旁的郭敬之夫妇听后,无甚狂喜,向氏笑着看着郭敬之,好似在责怪他之前的做法。
郭敬之紧接着问道:“可是……”高僧道:“无妨,无妨,烦请夫人将他背部朝上。”只见高僧伸出大拇指,奋力在小公子后背中央一戳,顿时,小公子停止哭泣,满堂喝彩。郭敬之笑言:“真乃神僧也,敢问神僧居于何方?”只回道:“陈仓法门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