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武皇后这边已经商谈很久了,茶水换了一杯又一杯,王大人最后答道:“那么此事就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办了,您看,微臣要不要告诉皇上?”武皇后立即道:“这个就不劳王王大人费心了,本宫自会转告皇上。”
城中街道人来人往,前往谪仙居的人一波又一波被老板给挡了回去,二楼草堂亭的客人似是有点着急了,管家来回转悠,不时发问:“老爷,您说这王公公怎么还不来呢?”
此官人怡然自得,笑道:“该出现时自会出现,不要着急,昔日郭敬之于万军中不曾慌张,你就缺少点耐心。”
话刚说毕,门外有人大笑不止,拍手称赞:“想不到日理万机的当朝宰相竟然也会关心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上官大人真是体察入微呀!”上官仪亦回笑:“我就知道是王公公来了,宫中的大红人呀!”
王伏胜叹道:“唉,什么大红人,主子都快被人忘记了,那有我的存在感呢?”上官仪摇头:“老夫亦是天涯沦落人呀,如今政务皆被此女人夺了去,自从她撺掇圣上除了长孙等大人之后,权欲年高一年,即使是小事,亦不肯放心交给我们去做,我这个丞相算是‘两袖清风’了,又何来的日理万机?”
喝了一杯酒入肚后,王伏胜把杯捏在手中:“上官大人的忠心,皇上是知道的,毕竟如今这天下还姓李,不姓武!”上官仪听后,不免慌促:“王公公,小心祸从口出。”王伏胜放下了杯子:“怕什么,主子的心意我可是全然了解的,虽然患病卧床,但心却一点也不含糊。”
上官仪听到此话,来了兴趣,靠近了一些,又支开了管家,详细问道:“难道皇上也想动手了?”王伏胜面朝向他,压低了声音:“其实圣上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一时之内难以找到这么一个得力助手,又体弱多病,再加上皇后娘娘处事谨慎,故而……”
上官仪道:“即便如此,难不成这泱泱大唐还要听一个女人的吗?这朝廷上下男人们都死光了吗?这是莫大的耻辱呀!”王伏胜劝道:“上官大人,您不要激动,先喝了这杯,听说这谪仙居的酒能让人找到仙人的感觉。”
二人哄笑不止,上官仪顿悟:“难道王公公已经找到好的办法了?”王伏胜自信满满:“也谈不上好的计策,最起码主子现在感到威胁了,只不过是火候的问题。”
上官仪连连发笑:“你呀,不愧为圣上肚子里的蛔虫,了解这么多,今天就不算白来,今后你在宫中把握时机,不放走任何一个扳倒她的机会。”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主子这次让我出宫就是为了让我寻找江湖神医,为他治病,皇上也是迫不及待想恢复朝纲。”上官仪点头赞道:“既然如此,本府中有一位名医,医术精湛,不仅治身,还能治心,不妨你带他去面圣?”王伏胜盯着他,久久笑道:“你呀,真是老谋深算!”
过了一夜,宫中的杏花开了,此外还有梨花、木兰与桃花,百花争艳。李治今天心情大好,遂与其他嫔妃出来赏花,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在两个妃子的簇拥下还是可以的,身后跟着数名宫女,好不气派。走到杏树下,李治伸出右手指着淡白色的花朵道:“爱妃呀,你们看这杏花是多么的漂亮呀?这颜色就跟你们的肌肤似的,光滑亮丽,简直让人目不转睛。”
左侧妃子微笑:“皇上……看您说的,把我们比作这棵树,不过,我们倒与这树有相似之处,但区别亦很大。”李治竖起耳朵:“呦!爱妃这是话里有话呀,难得朕陪你们出来一次,想说什么就说吧。”
左侧妃子道:“我是这样想的,这棵树生长于宫中,与其他树都是一样,专供宫中所有人欣赏,是为公物,而我们呢?是您的嫔妃,是您的女人,我们永远只属于皇上您。”李治一口气吹走了掌中的花瓣,沉着脸道:“这是当然,朕所拥有的不仅是你们,这宫中所有的一切,包括这里的所有树都是朕的,任何人都夺不走,整个天下都是朕的!”竟然狂笑起来,这一笑不要紧,却引发了旧疾,只见李治双脚开始站立不稳,急声咳嗽,双眼无光,众人见状,惊吓不已。
左右二妃赶紧上前搀扶起皇上,幸好没有摔倒,李治吩咐道:“朕没事,不用担心,扶朕去那边坐坐。”尚未坐立,武皇后手执一件外衣,率领众人走了过来,见状,箭步至跟前,急切道:“皇上没事吧?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身边的二妃担忧不止,武皇后一手推开了此二人,怒道:“没用的东西,连皇上都照顾不好,要你们有何用?来呀!各打二十大板!”二人听后,立即跪下,不断求饶:“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们冤枉的,我们不是有意的,饶了我们吧?”
眼泪几乎涌出,眼神中又有那么一种畏惧,武皇后继续发怒:“今天看不见有风吗?不知道皇上不能吹风的,不用多说,拉下去!打!”李治弯着腰,表情痛苦,见到如此场景,挥出右手,大拇指的扳指依稀可见,当即阻挠:“停……”
二人听到‘停’字,转危为安,双双跑到了李治跟前,一人一腿,痛泣:“皇上……皇上……”武皇后扭身,看着李治:“皇上,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呀,宫中医师说过您大病初愈,不能出殿,身受风寒,会令旧病复发的呀,此二人整天无所事事,撺掇皇上出殿,名曰赏花,实则没安好心,今天就让臣妾把您身边的奸佞除净。”
李治听后,面露不悦:“皇后言重了,你理解错了,不是她们二人找朕的,而是朕派人去请她们的,此次旧疾重发,不怨她们二人,只能怪朕自己,你们两个起来吧。”二妃微微起身,眼珠挤到了眼角,看着武皇后,她依旧辩驳:“可是……”
“够了!朕的话越来越不好使了!啊……把她两放了,各自回宫!”外衣虽然能遮寒,可心却依旧冰凉,遂甩袖离去。众人吓得跪地三尺,武皇后久久望着李治那远去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又瞬间甩着头,指着底下的二妃:“迟早收拾你们两个贱人!”亦统众人离去。
微风习习,杏花居然一片接着一片残落,不禁让人思考,这是春天吗?这份寒意怕是寒冷干燥的冬季才会有的吧。
回到宫中的李治,怒气未消,大声喊道:“小胜子死哪去了?”身边的宫女找来了王伏胜,走进房间一看,李治正一只手撑着额头,指示其他人退下。倒了一杯热茶端到李治跟前,恳切道:“主子,先消消气,喝杯热茶暖暖。”
李治睁开了眼,手放回道:“怎能不生气?实在是太过分了,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吗?”王伏胜劝道:“主子先喝口吧,有啥话慢慢说。”李治这才端起茶杯深深喝了一口,感觉吸了一口仙气,整个胸腔都畅通了,气儿自然也就消了一半了。
王伏胜走到左边:“奴才已经听说了主子的事了。”李治问道:“你跟在朕身边有些年头了,对宫中的事与人都有所了解,你认为皇后此次是为何呢?”
王伏胜听后稳稳诉道:“主子,奴才虽然对宫中的事有所了解,但是今天这事是您的家事,奴才不好说什么,望主子见谅。”李治似有着急,紧追问:“无妨,你是值得信赖的,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朕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王伏胜听罢此话,下意识忘了一眼门口,看着李治那双期盼的眼神,降低声音:“主子,这可是你让奴才说的,那我就遵旨了,若有冒犯的地方,望主子莫怪。”
李治点头静听。王伏胜一一道出:“据奴才了解,如今这后宫没有一个人不惧怕皇后娘娘,娘娘自从被主子封为皇后,整个人也变了,没有了以前的温柔体贴,更为关心于朝政了,相信陪伴主子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再看看宫中的人事调换都由皇后一人做主,当然了,有人会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本职工作,但是,主子您几乎是不知情的,相信也没有人向您汇报,这是视主子于无物呀!
奴才看着心里难受,按道理说,皇后娘娘管理后宫井井有条,但是积怨却在下面,今天这一幕便是例子,只要谁敢违背皇后娘娘,就只有死路一条,人人惊悚,个个自危,后宫看不到一丝暖意,尽是勾心斗角,一团污浊之气,而这一切的主因,皆拜皇后娘娘所赐!”
“大胆!皇后娘娘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你可知罪?”李治怒道,吓得王伏胜双腿哆嗦,重重跪地,响声彻亮:“主子息怒,主子恕罪!奴才只是据实道出,望主子明察。”李治来回在房间走动,亦没有让王伏胜起来,也没有继续指责他,显然是在犹豫。眉头紧锁,步伐不齐,口中突然喃喃念道:“我不信……”已经忘记脚下还有一个跪着的人,他的步伐渐趋混乱,双脚快要交叉,怒火冲顶,差点摔倒,幸好可以强控,勉强坐下。
身下的王伏胜没敢起来搀扶,只是眼神从未离开过,终于开口:“主子,您没事吧?”李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下还有一个人,回了句:“没事,你还跪着呢?起来吧,上次你出宫找寻的神医如何?”
王伏胜道:“回禀主子,奴才已经找到了一人,此人在外名声不俗,医术高超,已经来了两天了,只为等待皇上传唤。”李治指示:“现在人在何处?赶紧给朕看看。”
王伏胜回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