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公行,而夭厉不戒。”出自《左传·襄公三十一年》,意指世道之乱,社会治安差,盗贼公开行窃,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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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咸阳城,咸阳宫的文居殿中,身着玄色锦纹王袍的秦王政跪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份竹简看着。此时,殿中还侍立着两个人,一人身着黑红色的内侍服饰,头戴黑色纱帽,脸色惨白,乃中车府令赵高,是秦国天罗的首脑;另一人则是一身紫蓝华服,脸色红润,唇上一撇八字胡,下巴一缕山羊胡,乃秦国相国李斯,指挥负责秦国的地网。
“赵高,此次天罗可有何收获?”秦王政边看着竹简边问道。
“禀大王。”赵高拱手回道,“此次天罗奉命突袭墨家在我大秦雍城的据点,当场格杀十三名墨家匪寇,生擒两人。”
“哦,抓到了活口,可问出什么来?”秦王政问,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向赵高看去。
“大王恕罪。”赵高告罪道,“奴才无能,那两名墨家匪寇嘴风甚紧,奴才的天罗数番拷打,也未能从其嘴里问出什么。最后,受刑不过,已然……然毙命。”
“什么!”秦王政猛地一拍桌案道,吓得赵高当场跪到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瞄了跪在的赵高一眼,一直沉默的李斯抬手向前一拱,说:“大王,此次中车府令虽未能从那墨家匪寇的嘴里问出话来,但也是成功拔掉了墨家在我大秦境内的一个据点。而且,近年来,中车府令的天罗已拔掉数个墨家潜伏在我大秦的据点,给了墨家沉重的打击,劳苦功高,想那墨家匪寇向来凶悍,顽抗到底,天罗能捉到两名活口,也算是有所进步了。”
“嗯。”点了点头,秦王政脸色一缓,看了跪在地上的赵高一眼,说:“此次多赖相国求情,你先下去吧。”
“谢大王。”从地上起来,赵高转身向李斯做了个揖,说:“谢过相国。”随后,向殿外走去,离开时,嘴角微微一翘。
“李斯,你的地网有何收获?”
听到秦王政的问话,李斯微微向前一躬,双手向前一拱,回:“大王,那墨家匪寇在六国的据点隐藏颇深,臣下的地网只能刺探到几处,赵国蒲阳……这些据点已经密切监视起来,但尚未发现墨家在各国的首脑。”
“嗯?”
听出秦王政的不满,李斯跟着又说:“大王,虽然近年来地网的收获不大,但凭几年来收集到的信息,臣下发现了一些眉目。”
“哦,什么眉目?”
“大王,这墨家向来宣扬兼爱非攻,以往一国攻伐另一国时,墨家弟子就会出现协助守城,不论被攻国是哪国。我大秦的城池被六国攻击时,也偶有墨家弟子出现协助守城。但自从长平之战后,我大秦被六国攻伐时,不再有墨家弟子助我大秦守城,而我大秦东出攻伐六国时,屡屡有墨家弟子出现抵抗。奇怪的是……”
“是何事?”秦王政急着问道。
瞄到秦王已无先前的不满,李斯心中一缓,回:“当六国相互攻伐时,却鲜有墨家弟子出现,就算有出现,人数也非常少。从这些信息里,臣下可以断定,长平之战后,这墨家匪寇已经完全站到关东六国那边,站到我大秦的对面。”
“嗯,确是如此。看来,这墨家匪寇已然成为我大秦东出函谷关,攻伐六国的一大障碍。”秦王政点头赞同道,跟着问:“李斯,依你之见,有何方法能对付这些墨家匪寇?”。
“大王,对付墨家,臣下以为,要一明一暗同时进行。暗的是地网在六国刺探墨家据点,明的就是在战场上将墨家守城的墨者击溃。任那墨家匪寇再厉害,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比普通兵士更精于战斗的游侠而已,只需要派出更精锐的兵士,就可以与其匹敌。我大秦的铁鹰锐士正是不二选择。”
“大王,我大秦锐士以魏国武卒、齐国技击等各国精锐为对手,连番征战,各国精锐已难以和我大秦锐士抗衡。先前之所以受挫于墨家,很大的原因就是我们看轻了墨家墨者的战力,从几番交战看来,他们的战技足以和我大秦的锐士匹敌。”李斯补充道。
“嗯,说的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秦王政的脸上露出难色,说:“李斯,锐士是我大秦的精锐,人数也不过区区两千人。从以往的战报来看,那墨家匪寇恐怕是要远远多于此数。”
“大王,我大秦的锐士的人数确是处于劣势,与墨家匪寇相斗会处于下风,但我大秦的军队是六国的军队难以争锋的。”听完,秦王政,双目顿时一亮,心中已有定计。
“让开,让开,军情紧急……”一位背上插着令旗的赵国骑兵快马通过邯郸城的城门,向王宫疾驰而去。
“此次秦将桓奇率十万大军犯境,各位爱卿,可有退敌之策?”已经方寸大乱的赵王迁望着殿下的众问臣道。
一阵沉默过后,右侧首位的建信君郭开抬手冲赵王迁拱手,道:“大王,这有何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秦将兴师来犯,那我们只需择一良将率军将秦军击退便是。”
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众人心中一阵鄙夷:若是能找得出良将,那便好办了。
自从名将廉颇负气出走魏国,乐乘外逃不知所踪,眼下赵国已经拿出不上得了台面的将领。想那秦国桓奇也是一员名将,刚到边境就一战斩杀了守边将领赵邕,气势正雄,谁敢去与其对阵。
失望地看了沉默不语的众武将一眼,赵王迁不满道:“这满朝文武,没有一人能为寡人分忧吗?”
“大王,何出此言?”话音一落,从殿外走进来一位衣着华丽,不失儒雅的翩翩公子,乃赵王迁的弟弟平成君赵升。
快步走到大殿的中央,赵升向赵王迁做了个揖,说:“大王,请恕臣弟来迟之罪。”
“平成君,军情紧急,大王召我等入朝议事,你为何迟到?”郭开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没有理会郭开的质问,赵升一脸淡然地看着慌乱无主的赵王迁,说:“大王,臣弟之所以来迟,是因为刚刚在府中接待了一位刚从北边归来的良将,一位足以击退桓奇的良将。”
“平成君,你身为朝臣,私下在府中会见归朝的边将,是何居心?”
如此情形下,郭开还不忘内斗,赵升再也按耐不住,当下反问:“建信君,眼下秦军犯境,形势危若累卵,揪着赵升不放,是何居心?”
现在,赵王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有心思理会郭开的质问,急切地看着赵升,催促道:“平成君,快说,那位良将是何人?”
“回大王,是驻守北境数年的李牧。”赵升回道。
赵国境内的一处旷野,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在道上慢慢前行,驾车的是一名十三四岁,身着淡蓝色长袍的少年。
“呔!”一声大喊后,从路边突然跳出五个手持兵器(三个拿刀,两个拿短剑)的壮汉,衣着有些破烂,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你……你们想……想干什么?”少年哆哆嗦嗦地问道。
为首的大汉手持大刀,面目狰狞,上衣大开,露出里面满是横肉的胸膛,向前走了一步,道:“问得好!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若敢说个不,嘿嘿……管杀不管埋。”说完,提起大刀舞了几下片花。
“子通,发生了何事?”话音一落,马车的门帘掀起,从里面出来一位老者,后面跟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老者穿着一件粗布白衣,须发皆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双目如炬,身后的男子,则是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袍,白白净净,一副文弱书生模样。
老者虽然垂垂老矣,弱不禁风,但深邃的目光下似乎隐藏了难以估量的智慧,让人觉得是一位洞若观火的智者,不禁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当然,这些不是这几个目不识丁的强盗土匪能看得到的。
见到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和一个看上去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男子,强盗头子更是无所顾忌,开口大喊:“老头,今天算你运气不好,碰上大爷,大爷我只求财,只要你乖乖地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大爷就放你们一命。否则,嘿嘿……”冲老者几人晃了晃他那把已经锈迹斑斑的大刀。
也许是被强盗头子的大刀吓住了,老者带着他的弟子退到一边,轻轻地说:“请便。”
老者如此爽快,大出强盗头子的意料。本想他们反抗一下,好让自己能露一手的强盗头子楞了一会,随后指挥两名手下,登上马车搜索财物。
过了一会,其中一名喽啰从马车里探出脑袋,说:“大当家的,这几个人真是穷光蛋,里面除了一个大箱子,放了许多一捆一捆的竹子外,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大失所望的强盗头子还是不甘心,冲那个喽啰吩咐:“把那个箱子抬过来,让我看看,指不定里面会藏着宝贝呢。”
听强盗头子这么一说,年轻男子顿时脸色一变,来到马车边,冲那喽啰喊:“那……那箱子里的……的东西对你……你们没什……什么用处,不……”
“滚开,死结巴!”喽啰骂道,跳下马车一把推开年轻开男子,把他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随后和里面的喽啰一起将马车里的箱子抬出来。
从地上起来的年轻男子看着两个喽啰将箱子抬走,来到老者身边,搀着他的右臂,问:“老……老师,这……这该如何……何是好?”老者抬起左手轻轻拍了弟子的手臂几下,示意他不要慌张。
“还挺沉的!”两个喽啰“吭哧,吭哧”地将箱子抬到强盗头子的面前,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摞一摞的竹简。
“什么破玩意!”骂完,强盗头子把手里的大刀交给身边的喽啰,蹲下来开始翻找,拿起一捆竹简往旁边就是随手一扔,边找边扔。
“你们……”见强盗如此对待那些竹简,年轻男子气愤不过,便要上前跟他们理论,被一个喽啰推了回去。
到最后,把箱子里的竹简都扔光,也没见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强盗头子拿回自己的大刀,快步走到老者面前,气急败坏地问:“老头,值钱的东西呢?”
“这位壮士,老夫和弟子出门云游,身无长物,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老者不紧不慢地回道。
“老头,本大王可是没多少耐性的,本大王认人,但本大王的这把刀可是不认人的。”强盗头子威胁道,冲老者晃了晃他手里的大刀。
老者面色不改,抬手伸进左手的袖子里,摸索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一个荷包,递到强盗头子的面前,说:“壮士,老夫身上值钱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你若是要,便给你们吧。”
一把夺过老者手里的荷包,强盗头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枚钱币,大为光火,把钱币扔……哦不,是塞到腰间,握着大刀指着老者三人,骂:“老头,活的不耐烦啦,敢耍本大王。”
“大王,我看这老头的马车和他们身上的衣服还值几个钱,要不我们……”一个喽啰提议道。
果然是个好提议,强盗头子当下就挥手命令:“动手!”
正当强盗们准备动手之际,突然一道银光闪过,从他们和老者之间穿过。待大家回过神来,只见强盗头子的脚下斜着插了一把长剑。
“是谁,敢坏本大王的好事!”强盗头子骂道,将刀架在身前,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其他人影。
这时,刚刚一直站在原地的老者动了。只见他拂开弟子搀扶着自己右臂的双手,缓步走到插在地上的长剑前,蹲下来细细打量起来。
见状,强盗头子怒不可遏,骂:“老头,敢不把本大王放在眼里。”
“哼,半路劫道的小匪,为什么要把放你在眼里。”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抬头循声看去,强盗头子这才发现,马车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白衣男子,除了长剑的剑鞘,腰间还佩着一把短剑。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出谷历练的白阖,只不过,人比出谷前黑了一点,成熟了一些。
“小子,你是什么人,敢坏本大王的好事?”强盗头子话音刚落,就见马车上的白阖忽然消失不见,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右手手腕一麻,手里的大刀随之落到地上,身后的四名喽啰亦是如此。
“现在,你该明白我是什么人了吧?”重新出现在强盗身后的白阖双手叉在胸前戏谑地看着他们道。
再没眼力劲,强盗头子也明白自己今天是碰上硬茬子了,当下就跪倒在地,边磕头边求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也是迫不得已,才干这行当的……我家里上有八十岁儿子,哦不,是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儿子要抚养,大王,大王您就饶过我们这次吧。”
只是普通的路匪,白阖懒得再做计较,便摆了摆手,说:“你们走吧。”这时,蹲在地上打量长剑的老者却站了起来,出声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