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再也学不了了。
“陛下有何疑问尽请提出,白笙必定知无不言。”白笙为二人倒上茶,看着茶杯上升腾起来的袅袅水汽,等待风夕提问。
“青青从前虽然任性,但是她本性不坏。自从得了这个怪病后,她缕缕癫狂,经常会伤了自己和身边的人。这病可是因为诺诺长期在身边导致的精神失常?”
“并不是,诺诺残留在世间的仅是一缕魂魄。人有三魂,死后天魂归于天路,地魂徘徊于墓地之间,命魂则去往阴曹地府。诺诺由于执念过深,所以命魂弥留在世。阳气对他的损伤极大,他想要留存在世间,就会无意间吸食周边人群的精气,所以公主会精神不振、身体衰弱。诺诺想必也发现了自己对殿下的伤害,所以并没有长期一直在她身边,不然公主如今的身体恐怕已经不能支撑了。但是这些并不会引起疯癫的症状,公主之所以会失常,是因为诺诺控有意控制了她的心智。”
风夕垂下眼,手指习惯性地抚上额间。一旁的柳卿很是着急,“那可有办法让他的命魂归于该去之处?”
白笙摇头,“我不想伤害他。况且我道行尚浅也未必是他的对手,除非他自愿离去,否则我也没有办法。”
白笙看向风夕,柳卿也看向风夕,风夕依然垂目,须臾后抬起眼,面容严肃。
“姑娘可有办法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白笙看向一旁坐在凳子上正瞪着风夕的诺诺,“不瞒陛下,诺诺此时正在这个屋子里。”
风夕和柳卿都看向白笙身侧,凳子上什么也有。一股寒意袭上柳卿的后背,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当年父皇已过中年。莹妃专宠,怀上诺诺时父皇十分欣喜,待他出生后更是百般宠爱。谁知后来竟传出莹妃与她的表兄,当时的国舅私通,玷污皇家血脉的言论。朝臣联名上奏,事件证实后,父皇一怒之下幽禁了萤妃,处死了国舅和……诺诺。后来父皇就一病不起,莹妃也在禁宫中自尽了。”
风夕语气平和,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是柳卿知道,这件事在他心中扯出了多大的口子。
对风夕自己而言,这是他永远无法得到救赎的罪孽。
他还记得奶娘拉着诺诺逃到他的宫前,跪地磕头求时鲜血淋漓的额头。风夕将他们接到自己宫中,却没有在父皇的近身亲卫前来捉人时保住他们。他最后一眼只看到诺诺满怀乞求的眼神。
从此挥之不去……
“骗子……骗子!!!你骗人!你骗人!!我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不可能不要我!!”诺诺猛地跳下凳子,凳子哐的一声倒在地上。他小脸通红,布满泪痕,冲着风夕歇斯底里地喊着,可惜风夕听不见,也看不到。
柳卿被突然的声响吓得险些跳起来,看着倒在地上还轻轻摇晃的凳子,忍不住又抖了一抖。
白笙看在眼里,心里疼得厉害。如何的出身又岂是诺诺自己可以决定的,整件事情里,明明最无辜的是他,却要他背负最残忍的结局。
她起身将诺诺拉过来,弯腰将他抱在怀里。诺诺伸手拽着她的衣襟,脸埋在她的衣摆里,“父皇……父皇,父皇最喜欢诺诺的!诺诺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为何不要诺诺了……”
白笙抬头看向二人,“他都听到了。”
柳卿瞪圆了眼看着白笙的举动,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风夕却好像早有预料一样,依然平静地坐着。
“你在世间徘徊多年,事情的原委到底如何你心里早就已经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当初失信没有保住你们是我的错,但是你不该因为自己的执念去连累你的亲生姐姐。这些年你多次借青青的手向我报复,有没有想过青青受到的伤害?若你还不能放下,我们可以现在就彻底解决。”
他抬眼,望向诺诺的方向,仿佛能看见他一样,目光却如当年一样温柔,“诺诺,你想要我死吗?”
你想要我死吗?
诺诺松开攥着白笙衣襟的手,垂在身侧。他低着头,泪水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他怎么可能想要风夕哥哥死呢?那个待他比母妃还要温柔的风夕哥哥,他最喜欢的风夕哥哥……要杀他的人是父皇啊,谁又能救得了他?
小小的身子渐渐透明隐去。白笙痛心却无能为力。
“他不在这里了。”
“可是回阴曹地府了?”柳卿赶忙追问。
“并没有,他只是不在这间屋子里了……我答应要帮他,让他和公主殿下说说话,在那之前,他应该不会走。”白笙看着被泪水打湿了一片的衣襟说道。
风夕握着茶杯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柳卿有些看不下去了,“陛下,当年的事您也是无能为力,怎么能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呢?诺诺这孩子从小就任性,可别真做出什么事儿来。”
诺诺当然是伤不了他的,不然也不用每每借青禾的手小打小闹。风夕心里清楚,诺诺从来没有想要他的性命,但他也是真心希望能够平息诺诺的怨念。
“诺诺应该是去青禾那里了。白姑娘可否现在随我入宫一趟?”风夕站起身,看向白笙。
白笙赶忙起身点头,两人就向门外走去。被无视的柳卿愣了,“现在?那我……”他看看还倒在一边的凳子,赶忙追上去,“诶呀!等等我!”
三人一路策马回宫,急匆匆赶到青禾寝宫时,青禾正将婢女刚刚折来的桃花插在花瓶里观赏。她今天气色不错,坐在窗前的小榻上,人面桃花相应,让人赏心悦目。
白笙随着风夕和柳卿进来后并没有感受到诺诺的气息,环顾四周,也不见他的影子。
青禾起身向风夕行礼,柳卿和白笙也向青禾行了礼。风夕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婢女又给柳卿和白笙上了座儿。他询问地看向白笙,白笙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