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九连城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又“啪”的一声茶杯落地摔成了七八瓣。
“诶,诶,老爷您没事吧。”王管家半躬着身子大步上前,让人收拾着满地的碎片,又给九连城顺着气。
九连城朝他摆摆手,压抑着翻腾如海的心情,忍着情绪又让小厮必须一字不落的全说出来。
那小厮见话已说出口,自然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交待完毕。
“老爷,您该用午膳了。”王管家在一边小声的提醒到,自从听了小厮们的禀报,九连城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一坐就坐了一上午。王管家瞧着老爷还是没有反应,就准备转身退下去。
“王福。”
“诶,老爷。”
“你说。。你说这。。是不是玦儿上次被抓走了受了什么刺激?”
王福一听,心头苦笑,老爷有您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时候还得看我纵横后宅几十年的老王来点拨点拨。
“老爷,以小的看来并非公子受了什么刺激,这明显的是对南宫二小姐有意嘛。”
九连城一听,他先前也是这么琢磨过,但是放在心底琢磨后又觉得不大可能,他儿子是个多冷淡的人,他是从小看在眼里的,但现在听王福这么一说,又觉得世事无常。
“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难道玦儿当真看上南宫府那丫头了?”
王福没见过南宫环,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便问道:“老爷可见过那孩子?”
九连城回忆着说道:“见过,这孩子倒是长得聪明灵秀、可爱非常,再等几年肯定是个钟灵隽秀的人儿。”
王福一听,老爷对这孩子的评价这么高,宽慰道:“老爷,既然南宫小姐这样好,那咱们公子喜欢也是很正常的啊,再说了南宫小姐现在还小,要成亲也早着呢,咱们不妨先看着,您就别操心啦。”
正常吗?九连城想着王福的话,渐渐的觉得有道理,对啊,儿子长大了,喜欢女孩子才正常嘛,虽然年龄小了点,可能说不上男女之情,但也是很有发展的可能啊,只是可惜对方年龄太小了,等南宫环及笄了,玦儿都过弱冠了,他们九连家的人向来清心寡欲又长情,几代单传,玦儿他娘天天呆在佛堂,跟出家了差不多,只剩下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能不操心吗?
“王福,以后南宫小姐再来我们家也不用递贴子,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必须要奉为贵宾。”
王福连口称是,他心里早就这么想了。
郢都城南向来被称为天下富甲皆汇之地,这里不仅汇集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甚至还有以经商、游学为目的的东瀛人、波斯人、天竺人以及欧洲人,南宫环走走逛逛,发现竟然还有人贩卖昆仑奴的,这大胤朝的国际开放程度跟大唐盛世比起来,还真是差得八九不离十,但朝廷里的把控还是很严,不像唐朝外国人都能当官了,在这里女人服饰的开放程度和唐代也有相像之处,比如你要是有资本,你想穿袒领露胸也是可以的,而且这种特权只有贵族女性才拥有,普通平民女子是不能这么穿的。
让南宫环庆幸的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程朱理学出现,男人们也没有三寸金莲的变态嗜好,要不然她的日子就相当难过了。
“小姐,前面就是柳叶胡同,奴婢先前看过那处民宅,不大不小,住五六个人都算合适的。”鸢尾指了指前面的一条街,南宫环抬头看去,此处离最繁华的地段已有一些距离,一棵巨大的洋槐树后面,正是一排民居,南宫环跟着鸢尾左拐右拐,便到了那家民宅,因为先前的约定,要出租房子的婆婆早早就在里面等候着。
南宫环看了宅子也很是满意,厨房、卧室、前厅、后院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姐觉得如何?”南宫环出来时就穿着兜帽斗篷,又在里面用兔毛围脖将口鼻挡住,吴婆自然看不大清她的神色面容,试探着问着她。
南宫环揣着手,声音愉悦的说道:“婆婆太抬举我了,我哪是什么小姐,您叫我一声王姑娘便是了,家中府宅修葺,有几个伙计没有住的地方,我娘最近又着了风寒,我实在不放心她亲自来,只好自己替娘跑这一趟了。”
吴婆听她这么说,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倒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坏事来,不是大人吩咐又怎么会先派丫鬟打探了,再亲自来看呢?顿时就将她的话全信了。
“王姑娘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南宫环朝她颔首以礼,表示她过奖了,又说道:“我看吴婆婆您这屋子不错,人也和善,咱们就干脆点,按先前定好的价格拟契吧。”
吴婆听她决定了,也很是高兴,在你情我愿的买卖下,很快就完成了契约,又交了半年的房租,鸢尾收了钥匙,和吴婆聊了几句家常,才将吴婆送走了。
鸢尾将门一栓,两人又欢快的对视一眼,才进了屋子按计划换了套行头,鸢尾扮作贵公子,南宫环则扮成书童的模样。
“看看,如何?”南宫环将屋子里的铜镜拿到她的面前照了一下,倒把鸢尾吓了一跳,都认不出镜子中的人是不是自己了。
“小姐,你这技术是越来越高明了。”
“错错错!”南宫环朝她摇着食指说道:“公子,小的叫福安。”
鸢尾正了神色,摆着俊朗少年的模样,“福安,本公子这身行头如何?”
南宫环将脸涂黄,也改造了几分,看上去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小男童,“公子自然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只是这声音未免女气了点。”
“咳咳。”鸢尾整了整喉咙,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那么现在呢?”
南宫环捂嘴笑道:“现在可是正正的好,公子又添了几分男子汉气概。”
鸢尾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绣长袍,外披一件同色的貂绒大氅,看上去贵气十足,其实南宫环倒没有将她画得太过份,因为前世职业的关系,化妆这种事,就算没干过,光看都看饱了。
通常来讲,男性的骨骼轮廓比女性更立体,线条更硬朗,这一点,哪怕是美得祸国殃民的九连玦也是如此,毕竟美这种概念并不是女性独有的,所以九连玦美归美,但他依然拥有男性的面部特征,并非长得十分女气。
眼睛之所以是心灵的窗户,是因为人的眼神能够表达出很多东西,所以南宫环要求鸢尾绝对不能露出女性特征明显的情态,这一点南宫环早有准备,鸢尾平时也会抽空自己练习各种背景、职业的男性和女性应该展示出来的神态。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最好,这一向是南宫环的工作态度,幸好鸢尾也是个聪慧非常的人,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准备,已经将一名贵公子的神态、举止演绎得相当传神。
“公子,现下已是申时了,我们该去了。”南宫环拱着手半弯着腰在门口候着鸢尾。
鸢尾也不矫情,摆了摆衣袖便出了门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完全投入进了自己的角色之中,南宫环低着头揣着手走在鸢尾的身后,而鸢尾神情略略倨傲,眼神里透着些锐利。
待到了那间铺子,其主人已在三楼等了一会儿了。
“这位便是玉公子吧?”说话的人正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身材微胖,穿着一身褐色长袍,头上束着一顶绿松石发冠,“在下苏丙豪。”中年男子朝他微微颔首,以表谦逊。
鸢尾也朝他微微行礼,“在下玉朗。”
那中年人听闻身子一怔,用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鸢尾。鸢尾则尴尬的朝他笑了笑,南宫环适时帮腔,在旁说道:“瞧,我们公子又被人误会了,这名字和名人的名字相同,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苏丙豪听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抱歉的说道:“在下唐突了,还请玉公子见谅。”
鸢尾朝他摆摆手,笑了笑,“苏老板客气了,在下也遇到过多次这样的误会,现在都有点不敢跟别人说我的名字了。”
“看公子气度不凡,在下在郢都也是住了多年,竟不知还有公子这般人物。”苏丙豪经商几十年,自然没吴婆那么好糊弄,对他们的话也只信了五分。
鸢尾并未慌张,此行早有准备说辞,并且也是有所考究的,礼貌的对苏丙豪说:“在下原本是济江人士,来郢都也不过一两年,苏老板没见过也是自然的。”
济江正是鸢尾的老家,在家里没落之前,她确实一直住在济江,而且在济江所在的西南,玉是个大姓,就算这苏丙豪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也不可能将济江姓玉的人全都认光。
苏丙豪听着鸢尾说话的口音里夹着淡淡的济江方言,又对他的话信了七八分,关键是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有好运认识上流社会追捧的鸣山玉朗。
由于先前双方都有些了解,只是差细节问题,因此买卖倒是谈得很顺利,鸢尾将苏丙豪准备的地契、过户手续看了又看,才放心的签了字,将银票付给了苏丙豪。
南宫环看着两人完成了交易,心头的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终于也有自己的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