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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 风雨徐来

牛蛇山里的春天本就多姿多彩,老树成荫,繁花似锦,山底下的官道边上新修了酒楼驿站,供过往商客休息整顿。然而,这一切的功劳多亏了王师爷的高见。在脱离赵家之后,山民们便开始筹谋一条活生的路子。继续当强盗守山头,还是逐渐淡出所有人视野老实做人!总归依山傍水,饿不死人!

一轮争吵之后,走了五十人,二轮争吵之后,走了上百人,第三次大家心平气和的谈,除开寥寥几人铁了心肠无牵无挂,便再无二话。走的大多是年轻力壮无家无室者,他们做贯强盗行当,当不来好人,吃不了苦。剩下的,并非都是年老体衰者,只是他们累了。替赵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尽是做见不得光的勾当,人非生而恶,他们曾经也不过是领着工钱在赵家谋一份差事罢了,只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不得不来此。

“他们怎么说?”王师爷面容憔悴站在山寨门口,看着那已经走到身前的年轻人,急忙开口。为了将牛蛇山引入正轨,这一月许他可谓殚精竭虑。

来人摇头叹气:“师爷,难哦!那些个商人比兔子还狡猾,他娘的,一个二个眼睛贼得很,总拿咱们曾经是强盗窝说话,死活不肯松口!若不是你吩咐要以和为贵,以我当年的脾气,还不……”

“行了行了,你且说说他们可曾一口回绝!”王师爷打断他的抱怨。

那人摇头,王师爷顿时眼前一亮:“你还是年轻了!古人曰:不见兔子不撒鹰!该我亲自去会会了!”

那人摸了摸脑袋,满脸疑惑,心里嘀咕:“这与兔子和鹰有何个联系!”不过他不问,没读过一天书的他,即便这些年来王师爷讲过无数大道理,他也记不住。

……

离江都,昨夜又死了人,城外多了一个坟头,多了六七具荒尸。然而无人知晓这坟堆之下埋的谁人,那墓碑无字,也无人知晓何人所埋,这些尸体,怕是挨不过一个晚上便要被野兽吞食干净。

然而谁人也不知道,离江都这地底之下,不知多少米深处,两双眼珠子正不停打转。地下漆黑如墨,依旧能听到涓涓流水声伴着整齐的脚步声,即便没有亮光,却似乎依旧对这眼珠的主人构不成太大困难。

“刘叔,这是多少天了?咱们这样没头没脑的打转,恐怕依旧不能出去。”一个声音响起。

“走吧!”另一人回答,很是简明的两个字,让人不容置疑的语气。

“周围的石头太硬了,刘叔筑基的实力,都很难打穿半米厚,而且灵气比外面稀薄了至少一半,即便在这里没日没夜的修行,也……”先前开口的那声音继续响起,有些喋喋不休的意思。

脚步声突然停下,“嘭”,赵长生撞在刘黄林背上,疑惑不解:“刘叔,怎么突然停下了?”

一个面庞转了过来,正对着赵长生,这个面庞有些陌生,右脸除开眼睛明亮,已经看不到丝毫轮廓,俨然已经成了一块,更为古怪的是,他的胸前一个人头大小的肉团,仿佛一颗心脏,在不停的跳动。而他,便是刘黄林,那个嬉笑挂于脸上的汉子,只是不知是何原因,他成了这副模样。

赵长生似乎已经习惯,并没有丝毫的惊怕,依旧疑惑的看着刘黄林。

刘黄林开口,嘴唇蠕动,仿佛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长生,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从你修行开始,我都太护着你了!你其实比我聪明,比我更有毅力,比我……”

赵长生定住,他不再发问,也不再喋喋不休。有的东西你不去思考,总不会发现,若是有人语重心长的告知你,便会幡然醒悟。

“我,一直都在依靠刘叔吗?”赵长生内心问着自己,一遍,两遍……最后他发现,确实如此。

“长生,我再教你修行之路的最后一个道理,不是卢老头教的,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了!”

“什么?长生一定牢记在心!”赵长生从未听过刘黄林如此正式的与自己这样说话,以前,都是不正经的说,一副你爱听不听的样子,或者一点点诱导,让你自己去明白。

刘黄林伸出手,掌心突然多了一块石头,闪闪发光,照亮了整个空间:“我要你看着我!”

赵长生抬头,两者对视,表情严肃。

刘黄林终于笑了,不过他如今这模样,却让人感到害怕。刘黄林收起笑容,认真道:“活着!”

赵长生不明所以,一时间想不明白,却也慎重点头,牢牢记在心中,跟着重复一遍:“活着!”

是苟且偷生,还是步步为营,是永不放弃,还是一往无前。活,有太多种方式,赵长生听不明白刘黄林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但他记在了心里,活着!

一时间的安静之后,不知是心态变了忘记了时间,还是运气使然上天眷顾,终于,一个声音打破了平静:“刘叔,前面有光!”

“咱们命不该绝!”刘黄林同样惊喜,却脸色不变,不过加快了步子。他即便如今已经筑基,仅仅靠天地灵气便能支撑身体的需求,可这地底之下怪异无比,灵气稀薄且不说,周围岩石不知是何原因坚硬非凡,不然他早就一路破开岩石出去。

“走!”赵长生欣喜,他们已经许久没见到光亮了,刘黄林手中那块荧光石,根本就不能给他们带来丝毫的帮助。

……

黑云压城城欲摧!离江都,这大半月来沉浸在阴郁之中,而这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一个赵字。所有人以为一切过去,赵家收服离江都之后将会几把火一烧便会风平浪静,然而他们都错了,风浪只会更加汹涌,一波接着一波!

“来了多少势力?”赵金昨日刚刚去了城西塔楼,几日过去,已经将要完工。楼仅仅能蒙蔽平常人的眼睛,然而对于那些炼气修士而言,赵金知道瞒不住,也无心去瞒。

“杨州毒神山,天州云水门,离州刘家,汀州徐家,元楚八州,该来的都来了!”赵金身后,罗一丁细数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势力。而这四个势力,都是一方霸主土皇帝,有两个比之赵家在阙州还要坐得安稳,那才叫真正的一言九鼎,话语权不容置疑。

赵金听完,并不觉得惊讶,倒不是他已经提前知道,这几个势力与他原本所想,少了太多:“我已经秘信了帝都那位,他等了很久!你知道此事他为主我为辅,不过先生自然明白我想说什么!”

“他的,便是你的!”罗一丁自然一点就通,笑着说道。

“但愿,不过听闻苏全正已经动身了,我得好好招待他一番!当年若非他在那位耳边吹风,我赵家的事,轮不得外人知晓!”赵金眯着眼睛,双手放在衣袖。

罗一丁摇头,自行离去忙碌。这后面之话他便不愿意去掺杂在其中了,当年曾有金鹰银狼一说,若不是那人成了皇帝的亲卫,自己也没机会走近赵金。

“恩恩怨怨!咱们那里面见真招了。”赵金敲着二郎腿,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是不是该禀报师门,可一想到那些师兄弟的嘴角,那位占便宜不做事的师父,赵金也只能摇了摇头,“那几个势力,肯定与我想得一个模样,一个二个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定然不会把到嘴的鸭子拱手相让,一旦让身后的修真势力知道点蛛丝马迹,恐怕咱们一个都讨不得好!”赵金心里明白得很,即便是修真宗门,里面也非都是筑基满地走,金丹多如狗。他那位师父也不过是筑基顶峰,而像他这样的炼气弟子,多如牛毛。

……

“禀报家主,云水门张善人拜见!”

“有请!”

“禀报家主,毒神山毒上人拜见!”

“有请!”

“……”

这一日,赵家门庭若市,各家势力的领头人都一一前来,给了赵金这个东道主一个天大的面子,只因为赵金如今地位变了,一个阙州王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过赵金虽然表面上一一回礼,却宁愿不要这个面子。

天已经渐黑墨如水,这夜没有月光,却有风起。鸠占鹊巢灭了六大世家的赵金如今在离江都的府邸迎客堂巍然正坐,桌子上的茶下人已经换了几次,正冒着热气。

“夜已深了,家主为何还不去后院?”守在门外的下人开始小声议论。

“看这模样,应当是在等人,而所来之人,家主定然很是看中!”另一人回答。

“何以见得?”

“张善人,毒上人,刘老虎,徐病龙这几尊大神前来,你可见家主眉头皱过?你再看看如今家主的模样?”

开头问话之人顿时明悟:茶换三盏不饮一杯,是为愁。

风起,声达。

“禀报家主,外面有一个带刀的武夫,自称与家主有旧,请见!”

“你下去吧!他已经来了!”赵金眉头更浓,眼睛望向院墙,一个身影转瞬而至,出现在了院子当中。几个护卫原本想上去盘问,却被赵金摆手打发了去。顿时,空荡荡的院子,赵金与那人四目相对。

“你在等我!”那人一步步走近,仿佛是在自家院子般闲庭散步,语气冰冷。

赵金开口,语气生硬:“茶还是热的!”

那人进门,坐下:“那人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讲!”

“文天已死,当年唯独留有赵柱,那人用尽任何办法都不能撬开他的嘴巴,你是如何做到?”

“赵柱有儿子!”

“我知道,那人当年杀过一个,依旧不能!”来人疑惑不解,仿佛一个学生,在虚心请教老师。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当年那个才出生不当回事,这个养了十几年舍不得了。又或者十几年过去,想明白了,他多少姓赵,不能不顾及全族大义。还可能……”

“你真是赵无心。”来人不再多说,不论多少年过去,只要赵金能撬开赵柱嘴巴,都是值得的。一入筑基,一倍寿元,他们等得起。

“谢谢!”赵金对于这个称呼自然不当回事,不过能从来人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赵金望着来人,脸上表情动容,直呼对方姓名:“苏全正,也该说说我们的事了吧?你躲我十七年,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你送我那五弟回来吧?”

苏全正握了握手中大刀,眼中寒光凛然:“不是受你吩咐吗?”

反将一军,赵金默然,思索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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