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随着每一次咳嗽,中年男子身体胸腹都大幅的起伏、晃动着,看起来非常痛苦。
易清一个箭步越了过去,扶起中年男子,让他靠在自己半跪的右腿上,唤道:“前辈…”
“咳。”
中年男子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声音沙哑而虚弱:“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咳,咳。”
易清赶忙从腰间取出水袋,咬开塞子,道:“前辈,来,喝口水。”
中年男子带着疲惫的笑意,道:“小友好意在下心领了,凡尘水泽,对我已经没多大作用了。”说着,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拇指大的白玉瓶,朝着口中倒去。
瓶子不大,也没有瓶塞,但它的容量似乎无穷尽。看着中年男子一口口饮着倒出来的琼浆玉液,易清已经麻木了,今天见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
“多谢小友相助,还请小友稍候,容我调息一番。”中年男子饮了数口玉液,显得精神了许多,对着易清一番道谢,又看了一眼小白,眸子中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敬畏。之后,他便进入了调息中。
男子盘膝而坐,双目闲定,随着每一次呼吸吐纳,一缕缕奇怪的气体自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他的身体四周,雾气缭绕,笼罩着他的身子。
易清已经完全看呆了。难道这就是融爷爷口中所说的修者?自己的祖上也曾有过修者,更是一个修者大族。
千余年前,因为一次大劫差点族灭,只有数十族人逃过灾难,从遥远的南方辗转到了这里,隐居了下来,才有了今天的数百号人。
据说当时牺牲了一位十分强大的先祖,才得以保住这数十号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村里最后的修者已然离世,除了一条祖训,没有留下任何传承。
“小友。”
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显得非常平和,看起来他已经好多了。易清回过神来,答道:“前辈。”
忽然,中年男子眸子中闪过一道精芒,凌视着云端。道:“小友稍候,我去去就回。”
易清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见一道流光向着云端疾去,眨眼,就消失在视界的尽头。
云海之中,雾气翻腾,浓密而朦胧。一个年轻男子立在云端,一身残破的衣袍染满了血迹,被气流拂的猎猎作响,眉宇间带着一股傲气,俯视着下方。
“龙昊,那位费尽心力把我从弥留之际夺回,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即便你有大乘法器在手,想必也不愿触怒那位吧。”一道流光化成一个中年男子,停在了云层中。
“哼,死而复生,算你走运。”被称作龙昊的年轻人傲慢的回道。
中年男子不焦不怒,平淡的说道,“就算你举族同击,也无法撼动那位分毫,不如就此作罢,你我也无多大冤仇,何必执着。”
“呵,是吗?…咳,咳…”话到一半,龙昊忽然跪伏了下去,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双眸子中的傲气已然不复存在,被惶恐占据。他感到一股莫大的威压正朝着自己逼来,如星辰一般磅礴,不,那是一片星海。
“回去,不得再来滋扰。”
一道神念淡淡的传来。威压消去,龙昊的禁锢被解除,惶恐着叩首跪拜一番,之后,便疾驰而去。他深刻的感受到,那种无上意境。莫说大乘,就算万象神器在手,只要那位乐意,弹指间便可以让自己灰飞烟灭。
“前辈…”
中年男子对着身旁一团耀眼的银芒深深鞠了一礼,他并不惊讶,只是感到意外,这位无上存在,竟能出手。
“我时日无多了,力量即将消去。我的道身和那个少年,就托付给你了。”
“辰良谨记,必当竭力而为。不知前辈为何如此?”中年男子不解道,话语中带着一丝悲意。
“不必悲伤,我并非陨灭。”
神念再次传来,那团银芒已不知去向。
时日无多?并非陨灭?辰良久久不能理解其意,也罢,日后再慢慢雕琢。
烈日炎炎,无情的灼烤着大地,使得滚滚气浪汹涌翻腾,曲扭了虚空。
豆大的汗珠从易清的额头上渗出,沿着脸颊流到下把,滴在了原本就已浸湿的麻布衫上,使得麻布衫更加的湿润。
易清丝毫没有注意到衣物粘稠的不适,他看着云端,想要找到那个中年男子。
来了,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还没等他细看,那个黑点就已落地,化成了中年男子立在了他的面前,没有激起一粒烟尘。
“呵,小友久等了。”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说道。
“晚辈易清,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前辈当真了得,可是大修为者,还是仙人?”易清两眼放光,崇拜的看着眼前人,刚才的幻象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呵,在下辰良,一介修士而已。我看小友天资聪颖,可愿意随我修行?”看着易清火热的眼神,辰良开始循循善诱。
虽然十分向往修行,但想到祖训,易清不免又有些失落。叹道:“唉,我族祖训不允许修行…”
“呵呵,小友可愿带我回去?我来尝试说服你的族人,怎么样?”辰良继续引诱,他不相信以自己的修为说不动一个凡尘氏族。
“真的?”
易清的眼神要多火热有多火热。
“我还骗你不成,来,我们这就回去。”辰良说罢,一抬手,带着一人一兽冲入了高空中。
“哇……”
毫无防备,一把被人带到了高空。脚踏虚空,易清顿时感到双腿发软,不禁大叫了出来。
“易清小友,感觉如何呀?”辰良继续引诱,连称呼都变得亲切起来。
恢复了过来,易清好奇的这里踩一下,那里又蹬一下,然后双手一阵乱鼓捣。咦?好像身在一个无形的气泡中。站在高处看世界就是不一样,一览众山小啊,尽管那些大山都已经崩塌…
“嘿嘿,前辈,这感觉太棒了,您一定要说服族长爷爷,让我随你拜师学艺。”易清喜不胜收,完全忘了自己在哪里,姓什名谁,旁边的小白也不例外…
“走了。”辰良淡淡的说道,一道长虹向着百余里外的小村庄疾去。
方圆千里,映入眼帘的尽是生灵涂炭,破碎山河,让辰良不禁感到无奈和悲伤。蝼蚁尚且偷生,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尊敬的奇迹。况且,自己也曾是由蝼蚁一步步攀登而来。
小村庄完好无损,在残破的大荒中显得有些孤独。辰良并不感到意外,若说圣人以下皆蝼蚁,那在身边这位无上存在的面前,自己又算什么呢。
长虹落地,引起了小村一阵骚动。村人们纷纷驻在远处观望、议论,不敢靠近。
“那是什么人?竟从天上飞来。看,他身边不是易清和小白吗?”
“看他浑身衣服破败不堪,还带着血迹,依我看八成不是个善类…”
“天呐,真是易清和小白,他们怎么和那人在一块,难道被挟持了?”
辰良丝毫不理会村人的议论,笑道:“易清小友,带我去见你们的族长吧。”
“啊,好,前辈请随我来。”易清还沉醉在刚才的意境中,根本就没注意到村里的异样,听到辰良的呼唤,这才回过神来。
“融爷爷。”
易清低着头走进了族长的庭院,语气非常低落,完全不复刚才的新奇与狂热。
老族长站在屋外,看起来很生气,板着脸看着易清。
“胡闹!回你的屋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老人先是痛斥了一句,而后又笑逐颜开,对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道:“呵呵,道友见笑了,请进屋饮杯凉茶洗洗风尘。”
“啊,族老客气了,族老请。”辰良客气道,随着老人进入了里屋。
老人沏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道友请,不知道友怎会落得这番模样?”
辰良不敢怠慢,丝毫没有圣人应有威严,接过茶水小酌了一口,道:“族老真是睿智,一眼便看出在下是个修者。唉,至于这番模样,愧以言表啊。”
“道友过奖了,既然道友不好说,那老朽也不好再唠嗑。”
“实不相瞒,这大荒千里内落得如此,尽是因我而起。”辰良放下竹杯,接着说道,“昨夜,在此地不得已与人发生了碰撞,才导致了生灵涂炭,山河破碎。唉。”
“什么?”老人惊讶的看着眼前人,手里的竹杯掉落到了地上,溅得一地水渍。随后,老人又镇定了下来。
打量着眼前人,老人心思转动起来。这个人不简单,若是肯收了清儿作徒,我易族定会重振昔日辉煌。
“道友,你看我那孙儿如何?”老人试探着询问眼前人。
“天纵之资,若是族老肯让他随我修行,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听到老人试探的口吻,辰良开门见山,毫不犹豫。
但他却有些疑惑,本想先唬住老人,然后再慢慢劝说,让他破了祖训,没想到老人倒先试探起来。
“道友可愿收了我那孙儿作徒?”见眼前人如此直白,老人想要确定。
“不说愿意,求之不得,这也是我来的原因。”不说那位的托付,易清本身就让辰良十分看重。
来这里之前,他就查看过易清,少年的身体骨肉亦乎完美,只差开掘,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位的心意。
“当真?”老人的声音有些咽啃。
“当真。”辰良斩钉截铁。
老人拭了一下眼角,离开凳子就跪伏在地,道:“老朽这番谢过道友了,我那孙儿便托付给你了。”
辰良赶忙扶起老人,道:“族老这是何意,大可不必如此,快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