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开天地乱，渺渺茫茫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墙柜上的电视机里传来已经被翻拍了不知多少次的远古神话故事的开篇词。与电视机相邻的是一扇坏了边框的窗户，窗外渐大的夜风从边框的缝隙钻了进来发让人不悦的声音。
老人不耐烦掀开身上的毯子，从躺椅上坐起，走到窗户边使劲一扣，把缝隙又重新合上了，已经如此反复了多次，心中抱怨着公司什么时候才会派人来修理这该死的窗户。
“哐当——！”黑夜的风声中传出别样的声音。
老人皱着眉头对外望了望，可是昏黄的路灯除了神秘，什么也照不到。虽然知道这么冷的天气就算是小偷也不会愿意来这个废弃的工厂偷东西，但职责所在，他还是要出去看看。
披上保安的制式大衣，拿起手电筒正准备出门，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跳到了门口。
“原来是你这小家伙。”看着小猫可怜的眼神，老人笑了笑把它抱了进屋子。
此时，这个温暖小屋对面的破旧工厂内阴冷而潮湿，前些时候下的那场小雨顺着破了洞的天顶落到了进来，搅和了里面厚重的灰尘使之变得泥泞。
厂房外面忽明忽暗的昏黄灯光从碎了玻璃的窗户照透进来，成了这里唯一的光亮，阻止了阴影翻腾的黑暗对这一寸空间的侵占。
一个浑身脏兮兮，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站在光亮所照的地方，她焦虑不安的四下张望着。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实在好奇这个知道了十二年却从未谋面的小家伙究竟长什么样。
夜风在狭缝中穿行，发出如泣如诉的低吟，在一处几乎不可察觉的角落，我瞪着自己那双好奇的淡褐色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女孩，虽然自己已经在这站了有一会儿了，却并没有被对方发现。
看到小女孩浑身脏乱，也不知是糟了怎样的灾祸才会让那个原本应该幸福美满的家庭破落至此。
“你不该来。”声音习惯性的空洞而无情。
我虽无意吓她，但习惯性的语调和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让小女孩一哆嗦。
转过身来的小女孩面色惨白，身体颤抖的如同风中枯叶，牙齿咯咯作响，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她想努力看清眼前的黑暗，但目光却无法穿透阴影。
“为什么来见我。”我继续说着，并没有因为小女孩的害怕而改变自己的语调和走出黑影。
她低着头没出声，我也没有催促。
目光顺着小女孩从她母亲那遗传来的深褐色发丝一路落至她那双脚上被老鼠咬开了口子的球鞋，仔细看甚至能看见脚趾。这么冷的天，却穿的这样单薄，怪不得一直在颤抖。
这时，小女孩说话了，声音沙哑而尖细，并不像其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那般清脆的嗓音。
“我……我要你去杀一个人。”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直面着眼前的黑暗，我看到的是小女孩那布满了血丝和雾气的斗大双眼和那消瘦的的双颊，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如果不是说出了如此冷酷的话，想必任何见到她这幅模样的人都会生出怜悯之情。
虽然早就猜到了她的要求，但还是忍不住在内心中叹息，我并不想看到她陷入无尽的复仇之中。
“这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我可以让你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和其他孩子一样重新去上学。”我企图改变小女孩的心意，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善于言辞的那类人。
可见建议并没有被采纳，小女孩只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也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国家，并且给你很多钱……足够你挥霍一生的财富。”我继续尝试着，不过效果甚微。
小女孩的嘴唇咬的更紧，眼眶中的雾气已经快要凝成水珠。
待我准备第三次发表自己的意见的时候，她却突然用那嘶哑的嗓音吼道：“这是你欠我们家的！！我命令你……命令你去杀了他！”
劝说无果，很明显，只是可惜了这么多的废话。
“我只能满足你一个愿望，之后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尽管表明只能满足她一个要求，但小女孩并没有动摇，好似早就知道是如此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这一点我实在好奇。
小女孩从裤子口袋你掏出一张皱成一团的纸张，看样子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日记嘛……原来如此……”我一直很讨厌弟弟写日记的这种习惯，尤其是提到我的内容。
“这是你欠我们家的……你说过在爸爸妈妈遇到困难，只要来找你，你就会尽可能的去帮助他们……你答应他们的……”
强装起来的坚强终于开始崩塌，颤抖的声音，止不住的眼泪，终于让她坐倒在地上大哭起来，恢复到了寻常孩子一样的无助。
“说出他的名字，明天日出之前给你结果。”我答应了她的要求，至于为什么答应，其实我也说不清，理智告诉我离开这里，好不容易脱离了那种生活不要再陷进去。
但，还是答应了。
是对已经死掉弟弟的承诺么？还是眼前这个可怜侄女的请求？
“他的名字叫储人雄。”
“你说什么！”
“他叫——”
“我听到了！”我突然严厉的打断她，可不是故意在发脾气，只是话脱口而出，以至于都忘记了保持之前那样空洞毫无感情的声音。
小女孩被我这突然的严厉语气打断，像被掐住似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脸不知所措。
我的感觉很不好，一阵烦躁，每当自己感到麻烦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但并不是因为目标很棘手，而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杀掉这个人之后用不了多久小女孩也会死。
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势力，虽然自己无所顾忌，但小女孩一定会被找到，而且必死无疑。
毕竟这是仅剩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说要漠不关心那是假的，但又不想把她带在身边，除了自己身边更加危险以为，我实在不会和小孩子相处。
“小鬼，你知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我不怕。”小女孩一脸倔强，顽固的表情和她母亲简直一模一样。自己那该死的，噢！不，是已经死掉的弟弟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才会娶那个蠢女人，害的自己家破人亡。
一个把揭露社会阴暗奉为圣理的蠢人，如果去当上了记者那就只能是寻死之路。
“虽然我从来就没有对你母亲有过好感，但是我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去是做，我会帮你杀了他，但你必须今晚午夜之前离开这座城市……”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亲眼看着你杀他。”
“小鬼！我可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就给我去做什么。”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为这段谈话做了结尾。
小女孩捏紧这颤抖的小拳头，衣角几乎都要被她扯碎了。
她这倔强的眼神让我感到一阵厌恶。
探出半个身子进入光线下，弯腰对视着小女孩的眸子：“记住，我很不喜欢你的眼神，所以你如果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也许会考虑把它挖出来。”
我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是要她明白在自己没有实力反抗之前就要学会温顺。
小女孩被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如枯叶般的身体再次在狂风中颤抖起来。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但我并不知道那对夫妻究竟给她取了什么名字。
“端……端木灵。”小女孩依旧紧闭着眼睛，小心的回道。
“记住，从今以后你叫木灵，永远也不要再提起你之前的姓名……”
木灵没有问为什么，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她并不笨，父母死后能独自一人活到现在也不可能是个笨蛋。
我走了，悄无声息，就和来时一样。
过了好一会木灵才缓过神来，一步一步按着来时的路返回，回到那个早已空荡荡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