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不解,吕文婉已一扬马鞭,紧赶了那使者上去。杨忠不由催马尾随,不离她左右。又行了一大段路,吕文婉望着远处,淡淡道:“其实你也不用借兵了。鲜于修礼见识平庸,属下又是一帮乌合之众,而且那将领里面,不泛桀骜不驯的贪婪无耻之徒,打了胜仗,争抢战果,打了败仗,便会心生埋怨,大起内讧。鲜于修礼是管不了的。所以,他不是军败被杀,就是被自己的人杀死。有这么多的人帮你报仇,你还想着杀他干什么?”
杨忠又是一怔,只觉这些话析理透彻,深中肯綮,把鲜于修礼反叛的情势已经了然于胸,倒像一个大将军临敌指挥,将敌我情势,甚至于胜败,都洞悉无遗。
若果如吕文婉所说,那么他杨忠的大仇,似乎指日可报,而且不必自己动手,虽然不能快意恩仇,却也天不负人。他一时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既然这样,那我还四处奔波干什么?”
“干什么?”吕文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天下之大,将军勇武夺人,去建立功勋,成就一番大业,不也很好么?”
“成就一番大业?”杨忠发了一会儿呆,突然热血沸腾起来,拔起了背,顾盼一眼四方,傲然一笑,似乎虎一般的眼神,望向前方。
梁军。总都督府。
平北将军豫章王萧综,此时心烦意乱,如坐针毡,甚至于,望眼欲穿。他急于见到元法僧抓到的那两个人,但却又不敢表现的心急火燎,还得特意嘱咐使者,要他徐徐而行,将那两人带来。
他更急的是,暗中派往北朝的人,至今还是杳无音信,也不知道魏军主将的态度如何,会不会收他这个齐氏宗室。
终于有人报了进来,元法僧抓得那两人带来了。萧综赶紧道:“快,快请进来。”
吕文婉不知什么时候,名声在梁军传了开来,说她会看相,言必有中,神奇万分。而这个传言的起始,便是当初的泰山脚下,她乱兵之中,看了两页陶弘景所赠的书,而把那众兵的相面一一指摘,后来结果毫无分差地应验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夸张和荒诞无稽。
于是,梁朝司马元法僧请她看相,而皇子豫章王萧综,也来请她指点。
梁皇帝萧衍颇有通才,于星角风侯等奇巧之技,造诣也十分精深,堪为此道高手,素来为人所称道。所以,梁国举国上下,因皇家一族的崇尚,都对占卜看相之术,确然而信。
萧综把吕文婉和杨忠被请到了府中,张宴款待。虽然早已有萧综的传闻四下风起,但二人真正的看到站在眼前的人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愣。
眼前的这个豫章王,正是大好年华,但却静默之极,似乎心头藏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窒息难耐。甚至于,他眉心之间,有两道深深的皱纹,神色之中,总是堆起淡淡的愁绪,如烟波轻袅,却悠然难绝。
本来这样的人,也是颓唐不经的,但这个豫章王,却举手抬足敏捷利索,本来老气横秋的神色之中,却有一股敏锐凌厉的东西在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