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呜呜。。我想我爹娘。。”稚嫩的哭声在阴潮地牢里回荡,小蕊看到云秋,小手抓住牢门,要冲出去抱她却被牢栏阻断,哭闹着要寻双亲。
“小蕊乖,爹娘很快就来接你回家了。”她握着蕊儿小手呵气,还好,小丫头手热乎乎的。
“呜呜。。上次你就是这么说的。。爹娘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呀骗人。。呜呜。。骗子。坏蛋,坏人!”蕊儿指着张显,眯着眼哭,脸也鼓成包子张大嘴巴学骂人。
“小蕊儿,姑姑不骗你,只要一天就一天,过了今夜,咱们就能回家了。”
“可是。。翁爷爷说,你以后就抱不了小蕊了,他说你以后不跟我们回家了。。呜呜。。”
“秋云,那个混蛋有没有欺负你,你告诉我回去决不饶他。”福马青脑袋被纱布缠了十几层,在看到云秋身影后,蹭的一下窜起来,随头又叫嚷着头晕坐在褥子上由小丹扶着。小丹看他不老实白他一眼道:“就不能安生点嘛,嫌你身上血多是不是啊!”
云秋转向五姨,“五姨,对不起,害你们跟我遭罪。”
“孩子。”翁老头围过来道:“没事,平日不作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咱先安心待着,我就不信这乌兰城里还没有王法了!”
翁老头声音哄亮,故意叫忏在一边的张显听,张显则是面不改色。
“你个老头子,昨夜里还叫嚷着冷,怎么今天嫌这里的菜好吃了,舍不得走了?”五姨数落着他,又看向云秋道:“好孩子,别担心,我这身体硬朗着呢,就是家里的鸡羊。。”
“五姨放心,丹丹娘来捎话,说张大娘每天都去看,头一天不放心,索性住到咱家里去了,保你回去的时候小笨鸡长的胖胖的。”
云秋说到‘咱家’的时候五姨即红了眼眶,手伸出来抚摸她更加削瘦的脸,‘傻孩子,命怎么就这么苦。。等出去了我陪你去洛阳上京城找最好的大夫。。”
“五姨。”云秋喝然,朝老翁头道:“翁老爹,我五姨等了你一辈子,如果你还不娶她,我也就一辈子不嫁人了,陪着她当一辈子老姑娘。”
“瞎说什么混话。”五姨眼角纹露聚深,瞥了一眼老翁头,“都一把年纪了什么嫁不嫁人,云丫头真是的的,唉。。”
老翁头也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吱吱唔唔道:“那个。再娶是有有些。。那个。。不过你搬过来跟我住,或是我搬过去。。都行。”
翁老头说完,五姨长满皱纹的脸一阵潮红,仿佛开成一朵灿烂的花。“你。个老头子,有啥事别当着孩子们面说。”
“噗嗤。。呜哈哈。”一直紧照顾福马青的小丹忘了此刻身在大牢,也把受伤的福马青忘了,没忍住,噗嗤一声后大笑道:“哟还害羞呢,翁木匠你闲置下来的木头我爹拿钱买都不给,做成床凳全搬五姨家了,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呢。这两年你的衣裳还有你闺女待嫁之前衣裳不都是五姨帮着做的嘛,我看呀,五姨还是搬到翁老爹哪儿去吧,跟我邻居,我还好照应你,我可一点不比云姐姐差。”
“你呀!”五姨戳了丫头脑门,“女大不中留,将来嫁给青儿,到时候得伺候公婆,把我这老婆子抛到十万八千里,嫌我避我不及呢。”
小丹脸红跺脚羞气道:“我哪有啊。。”
“我也没答应娶她啊。”福马青不甘被冷落。小丹一把掐住他大腿,直疼的他吸气哇叫才道:“我还没答应嫁呢,别等着将来成了光棍一条再来求我,哼!”
“秋云。”福马青向云秋求救道:“你看看她,又是掐又是打的,一点都不温柔,你也是,叫我好伤心,来了也好歹也问问我伤的重不重,疼不疼啊。”
云秋眼里徒然一片湿意,仿佛看到年少时期那个曾让她哭让她笑,让她感动的少年。“福马青,你是个好人。”云秋鼻子一酸,抬眼望着房梁,“小丹很有眼光,你可要好好对她。”时光里,那句‘我才不要嫁给你、谁稀罕嫁给你’成了她内心深处永不可提的过去。
曾有一个人在她最好的年华里,惹她生气,惹她哭,哄她笑,让她即无奈又感动。
唉。。能被别人喜欢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虽然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不一样,终归来说每一个喜欢过她的人带给她快乐跟感动都值得她在流年里慢慢回味。
几人相乎打趣,一会辛酸,又相互慰藉,云秋心里升了些许暖意,茫然木讷三天的脸多了一丝表情。
一回头又布满忧虑,蕊儿爹娘焦急的在乌兰城里找门道,就算她交待了张显,也挡不住他们病急乱投医。小丹是她母亲的命根子,她娘又是个急性子,三天就跟一帮看守侍卫结了梁子,就怕张显一个不注意,叫她吃了亏。
临前时,千叮咛万嘱咐交待张显仍是不安,云秋的心一直提溜着,每每想到李牧,她永远无法安宁。
半个月,很难熬。云秋去找李牧,他不在。她求张显,张显则说他虽是副统,若在牢狱里放人出去,须得有官府大人印章才行。
云秋无措只得再次去堵李牧,李牧喝的醉熏熏,未行到居所前便醉晕在地,不省人世。
云秋同其它人将他搀扶入屋,伺候上了床,众人离去。她一个人在居所屋子里等他清醒。
府尹宅内院子里摆投换了,桐树不在,稀疏几束竹木,笨重石桌也换成了竹编成的桌椅。屋内摆设之前李大人发火砸了个稀巴烂,摆圆桌的地方现在是个小方案,矮小木凳成了两个大木椅,墙上饰物居毁,泛黄的墙面露出,帐纱缦帘也未见重挂。
夜里,李牧半醉半梦间,嘴里嘟囔着什么,右手拍打自个额头,一下、两下。。
他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突然睁开眼,看见云秋站在他床前,一点都没有诧异,喃喃道:“你。知道错了。。是不是,唉。。”混着醉话叹气,“我真是。。恨不得。从来都不认识你。。”
“。。这么怨你。。你知道。知道原因吗?”他捏了捏眉心,晃了晃脑袋,继续喃喃,“我。头疼。”
然后,他又不说话了,渐渐合上眼,静静躺在床上,沉重呼引着。高大身子弯腰曲膝,在红木床上别扭的侧卧。
屋子里安静下来,她倒希望他能永远这么静。她往前挨了挨,试探性的开口,“你。。什么时候放人?”
“我这五年。。”他被惊着,眼都没睁,开始说话,“我走了。。”
“什么。。放人?放谁?你。。放过我了吗?啊。。疼。”他呻呤了声,死命抓了抓头,用力扯到束发袋,“疼啊。真疼,我走了。。我不该来。。不该认识。。认识你、不认识你。不喜欢你。。”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不。。等等。。不等等我。。我怨你。。我,你怨我。。不等我。。认错。”
李牧半醉半醒,这五年里,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酒是个坏东西,总让他头痛欲裂他却离不了。他看见云秋站在他面前,静静听他说话。可是为什么,她不愿多等一天,就一天,就不能再等等么?
当火光在东效漫延,烧到他心上,知道疼了,知道错了。可是,也来不及了。。
她失踪了,尸骨无存。他找啊找,找啊找。。
找不到,找不着,大火好像从他心里燃烧,烧光了整个乌兰城,烧到了洛阳。不管到哪里都是火,都是灼伤,都是疼。。
每次半梦半醒,她都站在他面前,不喜不悲。每次伸手去触却又无迹可寻。
云秋啊云秋,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懊悔,多怨我自己。。
明安死了。。
那你去找他吧,永远都别回来了。。
你可知一颗心五年之中都在烈火中煎熬,明知。我不是故意的,明知我不是有意的.
你一直活着却不回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李牧突然开怡愣笑,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