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第一次见到阿道夫·希特勒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学业。不可否认,他仍然在施泰尔实科中学就读,并且每逢礼拜天就要回家一趟。按照他的说法,仅仅是出于对他母亲的尊重,他才同意做出这种“最后的努力”。之前在林茨实科中学上三年级的时候,他的成绩确实很糟糕,因而校方就建议希特勒夫人让阿道夫转校。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只有当差生离开以后,学校的优生率才会提高。照此一来,省城里的学校就把他们不满意的学生,全都转到镇上去读书。这种狡诈的做法激怒了阿道夫,因为这意味着从他转到施泰尔实科中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会被别人看作是一个失败者。至此,他已经把学校看透,于是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鉴于自身的未来规划,学校已无多大用处。缺少的知识可以通过自学来弥补。
艺术,早已俘获了他的心。他怀揣着年轻人的激情投身到艺术当中,他确信这才是自己的使命所在。同艺术相比,学校那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显得黯淡而乏味。他的最终目标是要获得自由,打造属于自己的未来。他鄙视其他与之想法不同的年轻人。学校的氛围令他深恶痛绝,于是他选择离开作为一种解脱,而与此同时,我们的友谊也获得了价值和重要性。他的老同学无法给予他的东西,他只有在新朋友身上去寻找。
对于阿道夫的教育情况,我曾做了个简单的了解,基本内容如下:
1895年5月2日,6岁,兰巴赫,菲什瀚,学前班。
1895-1896年,哈费尔德,一年级。
1896-1898年,兰巴赫国民小学,二年级、三年级。
1898-1900年,莱翁丁国民小学,四年级、五年级。
1900-1901年,林茨施泰因街,奥匈帝国州立实科中学,一年级。
1901-1902年,降级,林茨实科中学,复读一年级。
1902-1903年,林茨实科中学,二年级。
1903-1904年,林茨实科中学,三年级。
1904-1905年,施泰尔实科中学,四年级;1905年秋天申请退学。
上小学的时候,阿道夫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对知识掌握得很快,甚至无须努力就能取得进步。他的第一个老师卡尔·米特迈尔,给他打过一张“每科满分”的成绩单。米特迈尔一直活到了1938年,当人们问起他对以前的学生还有何记忆的时候,他对当年那个苍白而虚弱的男孩所言甚少。小阿道夫以前很听话,在学校的时候,他总是把自己的事情弄得井然有序。至于其他,也就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了,不好也不坏。顺便提一句,阿道夫·希特勒在1939年当上帝国元首之后,特意回到了他的母校,并坐在自己以前的课桌上重温了当年的往事,因为就在此处,他学会了读和写。同往常一样,他利用此次造访之便利,尽可能地对学校进行了一番改造。他以个人名义,买下学校的旧址老楼,并下令建造一座全新的教学大楼。老米特迈尔的继任者以及他的学生被一起邀请去参观了上萨尔茨堡。
但当阿道夫·希特勒于1900年9月进入林茨实科中学学习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变。在《我的奋斗》中,他是这样描述那段往事的:
“我在学校的失败,从一开始便已注定。我喜欢哪样就学哪样,尤其是对我今后的绘画事业有所帮助的东西。凡是我觉得不重要的或者是对我没有吸引力的,我就会完全忽视。这段时期,我的成绩显得极不均衡,根据不同的学科以及我对它们的重视程度的差异,大致可分为‘良好’和‘优秀’,但也有‘中等’和‘不及格’。我学得最好的,也是我最喜爱的课程是地理和世界历史,论及这两样,我是班上的佼佼者。”
人们很容易从阿道夫这段回忆校园生活的自我描述中获得一个假象。阿道夫在对我谈起他的校园生活之时,显得相当勉强,并且总是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愤慨,不得不承认,他这段经历的确给我们的友谊罩上了一层阴影。所以我当时获取的印象跟他15年后在书中的描述大相径庭。
起初,这个11岁的男孩发现自己很难适应新的环境。每天,他必须经过长途跋涉,才能从莱翁丁赶到镇上念书。不过他经常对我说,这样的日常步行给他留下了一段难忘的回忆。至少,这一个小时的上学路途,确保了他的一点儿自由,对此他不胜感激,因为之前他一直居住在郊外。镇上的一切对他来说,显得怪异而不友好。他的同班同学,大多数都来自林茨的富有家庭,他们瞧不起这个每天从“农村”赶来的古怪青年。老师们则把更多的关注放在了学生的家庭背景上。这里的一切同他在小学的经历是如此迥异,小学的老师脾气随和,对自己的每个学生都比较了解,而且还经常在晚上同他们的父亲一起吃酒。这个男生已经习惯了靠吃老本,在小学顺利地度过每一学年。
刚到新学校的时候,他也曾尝试过在他擅长的领域发表一些即兴演讲,但他这种惯用伎俩在此却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因为老师们看重的是学生的成绩。由于他在学习中找寻不到丁点儿快乐,所以他开始变得暴躁并且放任自流。他在班上几乎无人关注,他没有一个朋友,也不想去结交任何朋友。偶尔一些娇生惯养的同学会暗示阿道夫,实科学校并不适合他这样的“乡下孩子”——也许是导致他变得更加畏缩的原因。值得注意的是,在他所有的同学当中,没有一个曾声称和他建立过亲密的朋友关系。
教一年级数学的校长,汉斯·康曼达,给希特勒的成绩打了个“不及格”,还有学生们惧怕的男教师马克斯·颜士拿,给他的自然史也打了个“不及格”。如此一来,实科中学学生阿道夫,在第一学年结束之后,便带着一张印有两门“不及格”的成绩单回去交给了他父亲。这样的成绩表现,决定了这个学生将无法升到下个年级继续学习。阿道夫从未跟我讲过他父亲对此事的反应,但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
如今,他不得不从头再来。这回,他的年级主任是爱德华·休谟教授。休谟教授除了教德语外还上法语课,法语是实科中学低年级开设的唯一外语课程,据我了解,这也是阿道夫·希特勒学过的唯一外语,或者说是被迫学习过的唯一外语。与此同时,他也渐渐地适应了学校的环境。在一年级复读的时候,他的学习进展得相当顺利。然而,到了二年级,他便旧病复发,许多课程只是刚刚及格。他父亲又收到一张,显示着数学“不及格”的成绩通知单。显然,这样的结果并非出于老师的刁难。希特勒痛恨数学,因为它太过枯燥,要求复杂的系统运算。为此我们还经常展开讨论。后来在维也纳,希特勒意识到,若想成为一名建筑师,就必须要懂得运用数学。但这丝毫未能缓解他对数学的强烈反感。
三年级读完,他又有两科“不及格”,照样有数学,另外还多了门德语。尽管他后来声称,休谟教授是他最尊敬的三位老师之一。就在这一年,他的父亲去世。休谟教授向阿道夫的母亲阐明道,除非转校,否则阿道夫不可能升至四年级。因此,不能说阿道夫·希特勒是被赶出了林茨实科中学,只能说是被“外寄”。
如果说以前他留在学校是受制于父命,那么现在则是母爱在鼓励他继续学习。无奈之下,他转到了施泰尔。在读完但丁的《神曲》后,他对我说,学校就像是“炼狱”。
在施泰尔读书期间,希特勒寄宿在绿色市场19号,一个名叫艾德勒·冯·希奇里的法官家里,但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返回林茨。不出所料,他在学校的表现是一如既往的糟糕。1905年9月1日至15日期间,他又参加了补考。这次除了数学常规性的“不及格”以外,还多了一门几何学。
众所周知,阿道夫·希特勒于1923年11月发动过一次失败的暴动,在为其叛国罪做鉴定的时候,曾经担任了希特勒三年年级主任的休谟教授,给出了这样的证词:
“希特勒确实在某些学科上颇具天赋。但是,他缺乏自制力,说得透彻一点,他喜好争辩,独断专行,刚愎自用,脾气暴躁。因此显然,他很难将自己融入到学校的框架之中。像他这么有天赋的人,若不是不肯用功,还会获得更大的成就。”
在发表完这些极为负面的评价之后,休谟教授又语重心长地补充道:
“然而实践证明,一个人的在校表现跟他今后的人生没有多大关联,那些被标榜的学生也可能会淡出我们的视线,渐渐销声匿迹,而一旦那些困难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拓展空间,他们就会壮大起来。我以前的学生希特勒似乎就属于后者,我打心底希望他能够从最近的艰难中恢复过来,并祝愿他早日实现心中的理想,给每一个德国人带来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