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确实值得同情,但生老病死都是神的旨意,而不是我们的力量能改变的,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们的力量十分有限,不要想入非非,做那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母亲告诫她说。
“妈,我求求您!您仔细想想,现在有痛苦呻吟、奄奄一息的病人,他们听不到任何亲切的安慰,也没有人为他们逐渐冰冷的手脚按摩,就让他们孤寂无助地死去……但我却清楚地听到他们在呼唤我,这个声音没有一刻静止,而我却始终伫足不前,我内心的不安与隗疚永远无法平息,妈,求求您让我去吧!他们需要我……”
母亲见她如此固执,错误地认为她是被魔鬼迷住心窍了,她带着无法压抑的惊骇的神色,握住弗罗伦丝的手说:“弗罗,你一定是病了,你要坚强一点……我去叫人送桔子酒来,让你暖和一下身体,早点睡觉,明天一定会好的,可怜的弗罗!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神呀!求你保佑我的弗罗!”
接着,母亲托住弗罗伦丝的脸,轻轻地在额上吻了一下。弗罗低着头,无力再辩解,也无法再向母亲倾吐胸中的抱负。因为她的心得不到丝毫的赞许或怜悯,却徒增母亲的痛苦与烦恼。
可怜的弗罗
由于母亲极力反对,使弗罗伦丝的抱负无法实现,这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她偶尔也产生了厌世的念头。但弗罗伦丝·南丁格尔是个倔强的女子,她决不放弃自己的理想,决不像一般人那样与现实妥协,退而求其次的途径。她在日记中写道:“即使今生今世我无法完成这个心愿,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仍会继续努力实现我的理想……如果神能助我达成愿望,我甘心付出任何代价,即使是离开我最亲爱的父母、亲朋,永无相见之期,我也愿意。”
她继续被禁锢在家中做闺女,恪守上流社会女子的本分,但她用阅读医学书报和探问生病的乡民来打发这漫长无奈的岁月。她一面阅览各种医学报道,一面注意观察可以学习护理的医疗机构,她发觉巴黎天主教会所组织的姊妹会在培养护士方面成绩突出,但是南丁格尔不是天主教徒(当时的英国人都信基督教新教),因此无法加入这个组织。
但她又发现当时在德国凯撒维斯有一个慈善组织,在西奥多夫·费迪南牧师主持下,以专门培养护士而闻名各地。经过一番了解,发现这是一个由新教会牧师所领导的团体,因此她如果要参加这个团体,在宗教信仰上,将不会受到阻拦,并且这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专门培养优良护士的组织,于是,弗罗伦丝对这个组织的向往与日俱增。
她在日记中写道:“那是我向往的地方,我的心,我的姊妹都在那儿快乐的工作,追寻生命的意义,所以我相信我不久也能够与她们在一起,只要能够实现我的理想,无论是在德国或在英国,今生今世,我都要实现这个愿望。”
世上的痛苦莫过于心中存着一个迫切的愿望,但总无法实现。由于家庭的阻拦,弗罗伦丝怎样也无法跨出家门,奔向自己向往的地方。而她的年纪却一天天地大起来。岁月在无情地流逝。因此,她常常闷闷不乐,由于长期忧闷郁悒的结果,渐渐影响了她的健康。
出外旅游
1847年秋天,她已经27岁了,家人决定把她送往罗马过冬,大家都认为长途旅行能够使她心情开朗,或许能够把她从坚定而怪异的思想中拯救出来。
这次与南丁格尔同行的,是她最亲密的朋友——佛洛斯·布里基夫妇。
11月8日,抵达罗马后,他们到处参观著名的教堂、博物馆以及古老建筑物的遗迹,也抄录碑义、采集稀有的植物标本,并调查当地慈善的事业,一连串的活动直到第二年3月底才结束,弗罗伦丝告别了古都罗马。
对弗罗伦丝而言,在这次罗马之旅中,认识英国人西德尼·赫伯特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赫伯特原先在皮尔内阁担任军务大臣,后因内阁总辞职而下野,这段期间,他因新婚来欧洲度假,所以弗罗伦丝才有机会经由布里基夫妇的介绍与他认识。
凑巧的机缘,使他们结成要好的游伴,一起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或骑马出游。短暂的相处,赫伯特发现弗罗伦丝是一位气质高雅、才气非凡的女子,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之间的交往,对弗罗伦丝有很深的影响。
1848年初夏,弗罗伦丝回到伦敦,这次旅行的效果完全违反了父母的心意,她厌恶上流社会中交际应酬的情绪比以往更甚。于是1849年,父母再度安排她出游。
这一次旅行,仍然由佛洛斯·布里基夫妇陪同,目的地是埃及和希腊,在回程中停留德国,顺道前往弗罗伦丝日夜神往的凯撒维斯,参观那所护理学校。
旅程中,弗罗伦丝对任何事物都能观察入微,特别珍爱小动物。1850年8月20日她回到英国。
旅游使人增广见闻,弗罗伦丝无论是学识或品格修养都已不再是一只笼中鸟了。现在如果让她处于重要场合或面临重要人物,她都能够应对自如,比以前更成熟。
但是父母的期盼依然落空,随着生理与心理的日渐成熟,弗罗伦丝当护士的抱负和信念愈来愈坚定。
婚姻与理想的冲突
弗罗伦丝·南丁格尔正当盛年,青春年少,光辉的前景展现在她的面前。
“成为一个女作家,成为一个贵妇人,或成为一个终身奉献的护士,这是展现在我面前的三叉路。”(弗罗的日记一则)
她的母亲常称道她有才华,感情细腻,能言善道,又擅长写作,应该成为一个女作家,出入上层社会的文艺沙龙,受到社会各界的吹捧和景仰。这样连带父母也可以沾光,一并成为新闻报道的热点。
但弗罗不愿成为这样的明星式的人物,她不追求虚名,只希望干些实事,她不想做上流社会的宠儿,而要做一个扭转贵族阶层的浮华风习,造福全人类的革新者。
做一个成天在象牙塔里无病呻吟的文学家,写一些描写骑士和小姐的恋爱小说,只能供上层社会的仕女们在茶前饭后消遣,对广大的劳苦大众毫无益处可言。弗罗伦丝决意把毕生贡献给广大民众,做一个脚踏实地的苦干家。因此她没有选择当文学家这条道路。
她是否企望华丽铺张的结婚典礼,成为雍荣华贵的贵妇人呢?
天下没有哪个健康的少女不渴望爱情。弗罗也不例外。她说自己也曾希望抛开梦想去追寻爱情,也曾有一位卓越的青年,诚恳而热切地追求她。但她最后并没有走通过结婚成为贵妇人这条道路。这是因为她把实现自己的理想目标放在个人的幸福之上。做一个大家贵妇,必将被各种琐事缠住,除了料理家务外,还得陪同丈夫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每天迎客送客,来回拜访,忙碌不堪,却没有一件是有意义的,这样就很难有实现她的理想的机会了。
她的理想太崇高太伟大了,必须有充分的自由才能实现。19世纪的英国社会仍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婚姻会给她的生活加上种种束缚。一旦为人妻母,她必须放弃许多方面的自由。对于一个争取自立自强的女性来说,当时那种传统的婚姻简直是一种枷锁,是弗罗伦丝所不需要的。
当时,如果有一位和她一样以服务民众为理想,又有学识修养,而且深爱她的青年,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嫁给他,共同创造理想的生活。这才是弗罗伦丝认为完美无缺的婚姻,但在当时的奢靡浮华的上流社会中,她所遇见的都是游手好闲的纨袴子弟,她的心声永远得不到回响和共鸣。可光阴易逝,她在贵族家庭的深闺中很快就到了而立之年。
开始离家独立
1851年春天,发生了一件令弗罗伦丝暗喜的事情,那就是姐姐因病要到波希米亚的卡鲁斯巴特温泉地疗养,弗罗伦丝同行,但是当母亲与姐姐在温泉地旅居后,她费尽口舌终于得到母亲的应允,前往德国凯撒维斯学习护理。
她母亲见她的心意如此坚决,只好顺从了她的要求,但贵族人家的女子学护理很不光彩,所以母亲在亲友们面前,尽量遮掩,假称弗罗伦丝与她们继续留居温泉地疗养,免得南丁格尔家成为俗人的笑柄。
凯撒维斯的护理学校的创办人是西奥多夫·费迪南牧师,他在当时的慈善事业中,被誉为世界第一把交椅,在护理方面他也很有权威性,弗罗伦丝进入该校后,他亲自担任她的医护指导。
在当时,医护工作是受人轻视的工作,任何一个以追求名利为目的的人都不愿意从事这一项行业,只有具备服务和牺牲精神的人才愿意挑起这一副重担。
当护士除了要学会简单的医疗工作外,还要协助血淋淋的大手术,甚至要料理死人,因此,要求护士们具有勇敢、仁慈的天性,在心理上事先也要有充分的准备。
自我牺牲的精神,遇事不退缩的勇气和应变能力,以及正确无误的技术——这是西奥多夫·费迪南牧师培育护士的基本要求,他认为无法实行这三点训示的人就不配成为一个好护士,因此他在凯撒维斯学校专门吸收具有坚强的意志和服务热心的女子。
弗罗伦丝是该校的第112位学生,她人校后,看见每一位学生都以合理的、有效的方法处理事情,到处弥漫着祥和、神圣的气氛,对这种新的尝试,她感到又新鲜又兴奋!
她是第二次来这里,心情和以前不一样。第一次来凯撒维斯只是一个普通的观光客,现在她却是这里的一分子,与一百多名姐妹在一起生活、一起学习,同时受三个月的训练。
虽然她在这个学校学到的并不是非常丰富的医学知识,而只是些初步的医护概念和各种疾病的一般处理法,但这里是她的医学知识启蒙的地方,这个学校使她对护士工作有了实际体验,证实她的抱负不是空想,因此,她感到很快乐。
这时弗罗伦丝已经32岁,虽然她的理想还没有实现,事业上没有成就;还是位依靠家中供养的老处女,但周围的人们已开始改变对她的看法了。
米妮姑妈和舅舅是最先同情弗罗伦丝的人,他们经常在父母面前为弗罗伦丝说项。
父亲的思想也比较开明。他首先做出让步说:“弗罗伦丝的决定,绝不是一时韵冲动,而是经过深思远虑的。她的确有才华,凡事都能做得完美无缺;况且她也到了可以独立的年龄了,就顺从她的心愿,让她到外面去闯一番吧!我们可以每个月供给她一定的生活费,如果她想有一番作为,我们也可以替她筹备一笔资金……”
纵使父亲的态度改变了,但她的母亲和姊姊依然坚决反对。
但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弗罗伦丝接受伦敦一家疗养院的督察工作,因此,她搬到疗养院哈雷街的宿舍。
虽然这与她理想相差太远,但为了离开家庭,也只好勉强接受这份工作,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使自己独立的机会。
对于弗罗的抉择,母亲仍然反对,但她拗不过女儿,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母亲只好勉强答应弗罗担任这项工作。她认为让弗罗到外面去工作,实际体验生活的艰苦后,才会怀念家中的温暖、奢华的生活,而安心地回到家中,放弃以往幼稚、荒谬的思想。
弗罗出外工作这件事对母亲而言,确实是很大的打击,但弗罗伦丝终于能够独立了,并且每年父亲还寄给她500英镑的零用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