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宗的仁心
五代时,佛教盛行,人们将铜钱融化了铸造佛像,再加上历代朝廷很长时间没有铸钱,致使市面上流通的钱币越来越少,严重制约了经济发展。后周世宗郭荣下令建立专门采铜机构,规定民间铜器,包括佛像在内,于50天内全部上交官府,给付等值钱币;超过期限隐匿不交者,铜器重量在5斤以上的判处死罪。世宗对臣子们说:“你们不要因为毁坏佛像而有疑虑。佛以善道教化人,如果一个人立志行善,就是信佛了。至于那些铜像,哪里是佛呢!况且我听说佛的宗旨在于利人,即使是头颅、眼睛都可以舍弃布施,倘若我的身体可以用来救济百姓,也在所不惜啊。”
司马光评论道:像周世宗,可以称得上是仁爱了,不吝惜自己的身体而爱护百姓;像周世宗,可以称得上是明智了,不为无益的东西而废弃有益的东西。
周世宗同将军、丞相在万岁殿就餐,说:“这两天很寒冷,我在宫中享用美味佳肴,深为对百姓无功却坐享上天赐予的福分而惭愧,既然不能自食其力,那就只有亲身冒着飞矢流石的危险去为民除害,想到这里心中才踏实一点。”
后周修缮永福殿,宦官孙延希监督工程。世宗到工地巡视,正好赶上吃饭,发现役徒中有人使用木片削成的勺子用瓦片盛饭吃,不由勃然大怒,将孙延希拉到街市上斩首示众。(《资治通鉴·卷292》)
小结
仁爱是儒家学说的标识,集中表达着儒家思想的人本主义性质。在孟子看来,仁爱是人的本性,是做人的起码资格,他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孟子·公孙丑上》)没有爱心的人不配称作人。
套用这句话,可以这样说,缺乏爱心的官员不配做官员。孔子就是这么看的,他曾分出五种失德官吏,第一种就是不把权力用在爱护民众、推行道义上面,而是实施暴虐,傲慢无礼(《孔子集语·卷九·论人》)。为什么?道理很简单,这个位置是为民众做事的,民众是官员的衣食父母,所以必须同情民众,关心他们的疾苦。这不只是态度问题,更是良心问题,这一条没什么可说的,是铁律。爱人具有资格认证意义,一个缺乏爱心的人,不要说做社会主义的官了,就是放在封建社会也不够格。关爱民众是对党员干部、公职人员的起码要求,是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思想感情素质。这是无条件的,不讲亲疏,不论地位,不分贫富,只要是人,就要去爱,特别是对那些弱势和困难群体,更应该抱以深刻同情。
其实爱人就是爱己,正如孟子所说:“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孟子·离娄下》)关爱别人的人,时常得到关爱的回报;尊敬别人的人,时常得到尊敬的回报。你爱得越深、越广,你得到的爱就越多,你获得的支持也就越大;你获得的支持越大,你的力量就越强。“仁者无敌”(《孟子·梁惠王上》),仁人在天下没有对手。
(二)原则
要义
古人崇尚仁爱,并不是一味地强调爱,而是同时提醒人们不要忽略“憎”。孔子说:“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论语·里仁》)仁者爱憎分明。这就告诉我们,爱是有原则性的。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树立是非观,宋代儒家学者叫做“羞恶”。“羞”针对的是自我,发现自己身上的丑恶便心生羞愧;“恶”针对的是别人,见到他人的丑恶便感到厌恶。
仁爱最怕的就是滥用,人们把这叫做妇人之仁,大多发生在母亲身上,对象一般是亲属。朱熹说的“妇人之仁只流从爱上去”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朱子性理语类卷第四》)。这种仁缺少原则性,是一种有缺失的爱,它并非只是妇人的专利,只要抛开是非这个前提,不管是谁,这样的爱都属于妇人之仁。大量的事实告诉人们,这样的爱往往导致纵容,最后害了亲人。
故事
母亲和儿子
这件事发生在春秋初期。郑国君主郑武公的夫人姜氏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出生时先出脚后出头,把母亲吓得够呛,取名寤(wù)生。小儿子是顺产,取名共叔段。因为生儿子时的感受不一样,姜氏对他们的态度也不同,讨厌大儿子,喜爱小儿子。她希望小儿子继任国君,跟丈夫提了好几次,郑武公就是不点头。
郑武公去世,寤生继位,是为郑庄公。母亲姜氏要求把制(今河南省荥阳市汜水镇西)那个地方封给小儿子共叔段。庄公说:“制地是国家最险要的地方,做封地不合适,您考虑别的地方吧。”姜氏提出要京城(今河南省荥阳市东南),庄公勉强答应了。于是共叔段便入主京城,人称京城太叔,表示权位极高。
大夫祭仲认为不妥,对庄公说:“根据建制,都城城墙的长度是300丈,京城就是按照这个规模修建的。建制还规定,大城邑城墙的长度是都城的三分之一,中等城邑城墙的长度是都城的五分之一,小城邑城墙的长度是都城的九分之一。如今京城成了太叔的领地,他的城池最大最坚固,这对国家是个威胁。”
庄公说:“母亲坚持把京城封给太叔,我能怎么办呢?”祭仲说:“姜氏是不会满足的。您应该早作打算,否则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庄稼地里的野草一旦长疯了很难铲除掉,何况是您宠爱的弟弟呢?”庄公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再看看吧。”
太叔的野心迅速膨胀,竟然发号施令,让西部和北部边界的城邑服从自己的管辖。大夫公子吕对庄公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您到底打算怎么着?要是决定让位给太叔,我等就去服侍新君;要是决定不让位,就请及早动手,我们大家协助您除掉他。”庄公还是那句话,“再看看吧。”不久,共叔段得寸进尺,将北部边界地区划入自己领地。公子吕提醒庄公该动手了。庄公说:“他对国君不义,对兄长不亲,势力越大,崩溃得越快。”
太叔越发猖狂起来,加固城池,囤积粮草,打造兵器盔甲,扩充军队,准备偷袭国都。姜氏支持太叔,答应到时候打开城门。不想消息走漏,庄公获知了阴谋,派兵讨伐太叔。京城百姓站在庄公一边,太叔出逃。郑国终于安定下来。
《春秋》这样记载:“郑伯克段”。郑国君主是伯爵,一般称其为郑伯,但这里的郑伯有讥讽的意思,表示庄公没有尽到教育弟弟的责任。段是太叔的名字,之所以称名而不称弟,是因为太叔的作为不像弟弟。既然不像弟弟,那么他与庄公之间的争斗就不能用兄弟相争来表述,而使用表示两个诸侯国之间进行战争的“克”字。(《左传·隐公元年》)
石碏灭亲
卫国君主卫庄公有个儿子叫州吁,深受宠爱。州吁好勇斗狠,卫庄公听之任之。
大夫石碏(què)很是担忧,对卫庄公说:“您要是爱自己的儿子,就应该用道义进行教育,防止他走上邪路。骄傲、奢侈、放纵、淫逸这四种毛病是走上邪路的开始,而这些毛病多半是惯出来的。国君您要是打算立州吁为太子,就请及早确定下来,否则这么发展下去,早晚会出事的。”卫庄公没有听从。石碏的儿子叫石厚,整天跟州吁泡在一块儿。石碏多次禁止儿子与州吁来往,但石厚就是不听。
卫庄公死后,他的一个儿子即位。州吁杀死国君,篡夺君位。由于他得位不正,国内矛盾重重,为了树立威信,他不顾百姓死活,采取阴谋手段,联合宋国、陈国和蔡国发动对郑国的战争。然而此举并没有达到树立威信的目的。州吁很是苦恼。
石厚回到家里,向父亲询问怎样才能使州吁坐稳国君的位子。石碏想了想,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前去朝见周天子,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臣民就会接受州吁。”石厚担心周天子不接见州吁,问:“怎样才能见到天子呢?”石碏说:“陈国君主陈桓公很得天子信任,现在他与卫国的关系很好,可以请他出面引见。”
州吁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带着石厚前往陈国。石碏派人告诉陈国的朋友说:“敝国地方狭小,加上我已经老了,干不了大事。到贵国的那两个家伙,是杀害卫国君主的凶手,请设法抓住他们。”于是陈国人扣留了州吁和石厚,通知卫国来人处置。卫国朝廷派官员杀掉了州吁,石碏派家臣杀掉了石厚。
君子说:“石碏真是纯正的臣子,憎恶州吁的罪行以及帮凶石厚的丑陋。‘大义灭亲’就是对这件事的评说吧!”(《左传·隐公四年》)
爱的悲剧
春秋时期,楚国与晋国在鄢陵这个地方交战。楚军战败,楚王受伤。当时,战斗正要开始,楚军主帅子反突然口渴想喝水,童仆阳谷连忙送上黍米酒。子反呵斥道:“去,拿走,战场上哪能喝酒!”阳谷说:“不是酒,是水。”子反说:“还不赶快拿下去!”阳谷又说:“真的不是酒。”子反接过来喝了。他这个人平日嗜酒如命,喝起来就止不住,结果仗还没打起来,主帅先醉倒了。
战斗结束后,楚王为后面的战事想跟子反商量,派人来叫他,子反假装心口痛推辞不去。楚王亲自来看他,刚一走进子反的军帐,就闻到一股浓重酒味,子反的酒还没醒呢,楚王转身离去了。楚王说:“今天这一仗,我受了伤,所能依靠的就是子反了,但他醉成这个样子,看来他已经忘记了国家,根本不爱楚国的将士。我们与晋军没有办法再打下去了。”于是下令收兵。回去后,楚王杀了子反,并将他的尸体示众。
阳谷送上酒,并不是想把子反灌醉,而是对主人尽忠心,然而却害得子反丢了性命。所以说,小忠是大忠的祸害。(《吕氏春秋·权勋》)
不向他们敬礼
楚国灭掉了陈国。陈国都城的西门在战争中损坏严重,楚国统治者组织陈国的百姓修复城门。
孔子乘车路过,没有像往常那样扶轼致礼。轼是装在车厢前部的一根横木。人直起身子,头微微低下,手扶在横木上,眼睛注视前方,叫扶轼,是在车上致敬的礼节。
子贡拉着缰绳问:“按照礼的规定,车子经过三个人集聚的地方,应该下车致礼;经过有两个人的地方,应该扶轼致礼。今天在这里修城门的陈国人很多,夫子您却不扶轼,这是为什么?”
孔子说:“国家灭亡了,它的人民却不知道后果,叫做不智慧;知道了后果却不斗争,叫做不忠诚;知道了忠诚却不去拼死,叫做不勇敢。修建城门的人尽管很多,但能够做到上述三条中任何一条的人,找不出一个来,所以我不向他们敬礼。”(《孔子集语·卷九·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