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鹿顿的大沼泽地中间有一个大池塘,前面我们已经说过,有一个男子在这个水塘中洗澡。他还没洗完,忽然发现水面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只巨大的爬虫。看那样子,这爬虫要攻击他。
他知道自己遇到危险了,心里盘算是不是拔出刀来抵抗,但看那爬虫的个头,用刀不一定能取胜。如果在陆地上,也许还好对付,至少可以用枪来结果它的性命,但现在在水里,怎么把子弹装进枪膛呢?更何况他对剩下的仅有的一点点子弹,看得比生命还宝贵。有几次遇到危险,他都不肯浪费一粒子弹。现在是:他既想节省子弹,在水里也无法用枪。
他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能逃过这一关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他生性勇敢,决不肯束手等死。他拔出猎刀来,握在手里,暂时不主动进攻,看那凶恶的爬虫有什么动作。这爬虫形状非常特别,乍看起来不像是生物。他仔细端详,发觉它长得有一点像鳄鱼。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类生物。这可怕的爬虫游得很快,张着大嘴,好像要把人吞下去似的。那人自知在水里很难用刀战胜这么巨大的对手,在思索该怎么办。可这时那爬虫就要到他身边了。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脱险的妙计在他脑际闪过。
那人足足地吸了一口气,把头一低,潜入水底,游到那个爬虫的身子底下,使劲用刀戳进那爬虫的肚子。他估计刺进去很深,便竭力往前游,大约游出去有十几米的距离才浮出水面。回头看那爬虫时,发现它正在水面上发狂地跳着。那东西似乎受了致命伤,不断发出惨叫声。他知道爬虫离死不远了,就不再耽搁,很快地向对岸游去。到了陆地上,他顾不上休息,就继续往前赶路了。
这人走了约两个小时才出了沼泽地。在距路边一百米的地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那人坐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又跳进河里洗澡。他为什么又要洗澡呢?因为刚才沼泽地中间的那个水塘,水本来就不太干净,加之他从池中出来之后,又走了很长一段沼泽地,浑身又弄脏了。现在有这么清澈的河水,他为什么不跳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呢?同时,他还把携带的武器和围在腰里的狮皮,都洗了一遍。然后,他在草地上晒了一个小时的太阳,并且用干草擦拭着他从英国恩菲尔德带来的长枪。到了中午,他带着这些擦拭一新的武器又开始上路,继续寻找他想寻找的踪迹。虽然这些踪迹目前还很渺茫,但他有决心凭自己的能力找到。
我们再回来说泰山。他从容地模仿着图尔欧顿的样子向两头格雷夫走去。他试探着走到其中一头身边时,心里还是觉得没有把握,看看那头格雷夫,既不向自己进攻,也不后退,只是冷冷地凝视着自己。泰山便用木棍在它脸上打了一下,喝道:“咴啊!咴啊!”这格雷夫突然往前走了两步,靠近泰山,却又转过身来,用尾巴对着泰山,正像原先它对图尔欧顿那样。泰山也照着图尔欧顿的样子,揪住它的尾巴,跳到它的背上,又用木棍尖戳了一下格雷夫,格雷夫居然老老实实地往前走了。于是,泰山把手里的木棍作为指挥棒,忽左忽右地向山谷那边走去。
起初泰山只不过想哄骗一下格雷夫,自己还是打算找机会逃走的。但他在格雷夫背上坐得稳稳的,格雷夫又不反抗,他忽然想起幼年时骑在象背上的情景,便渐渐打算就这样拿它当个坐骑,找食物找水也方便。
泰山心里安定下来以后,不由得想起了潘纳特丽。真不知她此时是平平安安回到家里了呢,还是又遇到了什么危险。他总感觉在这件事上,自己没能善始善终,有点对不起欧马特。从潘纳特丽身上,他又想到自己的妻子琴恩,假如她真在帕鹿顿一带的话,多半会混杂在荷丹族人里。这样,他就必须到阿卢尔城去。他想,他骑着格雷夫进阿卢尔城,该是不会受到什么阻挡的,因为帕鹿顿这地方的人都非常害怕格雷夫。
有一条小溪从格雷夫山崖流到山脚下,和从高卢尔山谷间流下来的水合到一处,变成了一条小河向西南方向流到阿卢尔城的大湖里。小河穿过阿卢尔城之后,又向下流去。在这个河边上有一条小路,那是不知由多少代人用赤裸的双脚踩出来的。这条路可以直通阿卢尔城。泰山骑着格雷夫,穿过一丛树林之后,已经遥遥望见阿卢尔城了。
小路旁边长着丰茂的绿草,高达人腰。两侧的绿树又高又大,像一柄柄巨伞,上面还有藤蔓植物攀附着。走入这样的环境里,真像进了世外桃源一样。泰山骑的格雷夫,可能嫌走的路太长了,不时发个倔脾气。每逢这种时候,泰山就用木棍制服它。下午,他来到一条河边,看见对岸有一群荷丹族人,他们也看见了泰山。他们都停住脚,惊奇地凝视着泰山和他骑着的格雷夫,直到他们的领队人下了命令,他们才又往前走。泰山在这边也看清楚了,他们这群人中还夹杂着一些华丹族人,这当然是从华丹村落中掳了去的。过去,泰山从塔丹和欧马特的谈话中就知道这类事了。
对岸的嘈杂声使格雷夫又发起脾气来,中间虽有一条河隔着,格雷夫竟要冲过去。泰山赶紧用木棍又打又戳,它才回到小路上,但不时还要耍点脾气,过了好一阵子才老实。
太阳渐渐西沉了,泰山忽然想到,骑着格雷夫进阿卢尔城去恐怕不那么容易。因为格雷夫变得越来越不听指挥了,并不住地发出饥饿的咆哮声。泰山不知道到了夜里,图尔欧顿是用什么方法对付格雷夫的。虽然他曾经制服过多种野兽,但现在面对的是格雷夫,过去的经验不能套用。现在泰山还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怎么从格雷夫身上下来。根据一路上的经验看来,只要用木棍打它的鼻子,它就停下不走,是否可以趁它停住的时候下来呢?泰山不知道下来之后,它会不会攻击自己。泰山心里还在打着另一个主意,那就是等格雷夫走近一棵树的时候,自己很快地跳上树去,这样,格雷夫即使要反抗,也奈何不得他了。但转念一想,这方法不好,格雷夫又会死守在树下,把他死死地困在树上。泰山踌躇了一阵,还是决定打它的鼻子,它果然站住了。泰山试探着从它身上跨到地上,又用木棍在它肚子上打了一下,它哼了一声,走开了,走到河边去喝水,喝个没完没了,显然它是渴坏了。
泰山看出格雷夫不会进攻自己,就大胆地去打猎。十几分钟之后,泰山已经打到了一只肥鹿,他扛着鹿爬到一棵树上,找一个舒服地方坐下大吃起来。
泰山吃饱之后,割下一大块鹿肉,来到刚才和格雷夫分手的地方。见格雷夫喝足了水,果然在那里等自己,泰山就照着图尔欧顿的样子叫了两声,格雷夫抬头看看泰山,低低地回应了一声。泰山听得出来,这不是咆哮,而是答应主人的声音。泰山把鹿肉丢给它吃,它便满足地大嚼起来。
泰山又回到方才吃鹿肉的树上,自言自语地说:“管它是什么怪物,只要为我服务,我就给它东西吃。”说着,他就找了一个树杈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泰山醒来,跳下树向河边走去,卸下他的武器和狮皮,在清澈的河水里洗了个澡。然后他回到树上,把昨天剩下的鹿肉吃了,又从附近的树上摘些野果来吃,这样,渴和饿的问题都解决了。接着他呼唤起格雷夫,叫了好久不见格雷夫来。泰山知道它自己走了,心想,反正用不着它了,随它去吧!于是迈开大步向阿卢尔城走去。
泰山睡好了,也吃足了,精力非常充沛。他迎着晨风,沿着河流,大踏步地到阿卢尔城去。一路上,他欣赏着自然美景,同时也赞叹着阿卢尔人的艺术。
当泰山走近阿卢尔城的时候,发现那些房屋都是在石山上凿成的。他由衷地佩服荷丹人的聪明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这些房屋,真是既美观又经济。他靠近一看,房屋外面居然还有围墙。围墙大都是用凿屋剩下来的废石砌成的,甚至连城里的道路,也是用这种废石铺成的。泰山非常赞赏这种废物利用法。
泰山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荷丹人,那些人也看见泰山了,但没有人特别注意他,因为猛然看起来,他和这些人没有什么区别。泰山看了一阵,就昂首阔步地进了阿卢尔城。第一个发现泰山特别的是个小孩子,他跟在泰山后面喊道:“看哪!他没有尾巴!他没有尾巴!”那小孩一边喊着,一边用石块向泰山掷去。然后他又惊呆了,因为他发觉泰山不是断了尾巴的荷丹武士,而是另外一种生物!于是他飞快地转过身去,惊叫着跑回家去。
泰山继续走他的路,没理会那孩子,就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事一样。走到街道的拐角处,泰山碰到一个荷丹族的武士,见他用满脸疑惑的神情看着自己,就先开口说:“我是从远方来的,有事要见你们的国王戈坦。”
那武士听了泰山的话,一边用手按着刀柄,一边向后退着说:“阿卢尔城是不容许生人进来的,来的不是仇人,就是奴隶。”
泰山说:“我到这里来,既不是你们的仇人,也不是来当奴隶的,我是从真神那里来的。如果不相信,你看!”说着,便伸手给那武士看,又转过身去,让他看看自己是没有尾巴的。原来,泰山从塔丹和欧马特的争论中,已经知道他们认为真神是没有尾巴的了。
武士看了泰山身上这些特点,显出惊奇和敬畏的样子,但仍带着疑虑说:“真神?我只能断定你不是荷丹人或华丹人。我也听说过真神是没有尾巴的。好吧!现在我领你到戈坦那里去。这事你找我还真找对了,其他的武士还真办不成这件事。你跟我来吧!”于是他在前头领路,带泰山往前走,但他的手仍按在刀柄上,这说明他对泰山仍有戒备心。
阿卢尔城面积很大,一簇簇的房子,有的比较密集,有的又距离很远。有些房子是倚山凿成的,又高又大。泰山一路上在武士身后走着,迎面碰到几批武士和女人,都用非常惊奇的眼光看着他。等大家知道他是到国王戈坦那里去的,也就不再猜疑了。
最后,他们来到一座很大的房子前面。这个房子的西面有一个大湖,屋子和围墙非常高,泰山在这座城里还没见过比这座房子更高的。他跟着武士走到一道门前,那里有十多个武士把守着,一见泰山,他们都站起来拦住去路。那领路来的武士说明了来意,他们才放这武士和泰山进去。走进院子里,又被另一群武士拦住,一个武士进去通报戈坦。大约十五分钟之后,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身后还跟着很多卫队士兵。大家一看泰山的样子,都十分惊讶。那高大的武士走到泰山跟前问:“你是谁?找国王戈坦有什么事?”
泰山说:“我是你们的一个朋友,我从真神那里来,来拜访帕鹿顿的戈坦。”
泰山这句话一出口,武士们似乎都吓了一跳。泰山见他们叽叽喳喳不停地议论着。
那高大的武士又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要见国王戈坦有什么事?”
泰山见那些武士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这高大的武士又盘问起来没完没了,就挺了挺胸膛,高声说:“够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真神的使者的吗? 你们把真神的使者当成一个游荡的华丹人来看待了吗?快领我去见戈坦,否则惹怒了真神,他会降灾于你们荷丹族的!”
那高大的武士本来还有许多问题要盘问泰山,但经泰山这样煞有介事地一吓唬,就再不敢往下问了。他望着东方的天空,伸出右手,打算放到泰山的胸口上去,而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这是帕鹿顿人通常表示敬意的方法,泰山从塔丹和欧马特那里早已知道这些动作的意思了。
但这次泰山却向后躲开了,避开武士伸过来的手,同时面带轻蔑的神情说:“住手!我是真神的使者,谁敢轻易碰我?只有戈坦才能接受我的回礼,你们快点领我去见他。我已经等得够久的了!难道你们阿卢尔城的荷丹人,竟敢斗胆侮辱真神的使者吗……你们竟敢侮辱真神的儿子吗?”
泰山为什么又突然改口,称自己是真神的儿子呢?因为他觉得充当真神的使者这个角色,万一露出一点点破绽,会把自己置于一种困窘的境地,在举止礼仪上也许会不方便;加之,他边说话边观察着对方,他觉得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他说的话已经发生效力了。既然如此,他认为与其充当真神的使者,还不如充当真神的儿子更有威慑力。
果然,那些武士听了他这话,都改变了神色,吓得直往后退,再也不敢挨近泰山了。刚才说话的那个武士也央求说:“请宽恕我的无知!天神的多罗鲁(儿子)!请宽恕我这个可怜的达克洛特吧!我马上领你去见戈坦,他正在等着你呢!”他转身又对那些武士说:“让开些!你们这些小子!不知好歹的东西!”
泰山很威严地吩咐道:“你在前边带路,让他们跟在后面!”
达克洛特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顺从地听着泰山的吩咐。泰山被他们簇拥着,走进了帕鹿顿国王戈坦的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