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农顺着楼梯一路飞奔向下,跑下十多层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不知于筱洁被虎头帮的人劫去后,是否关押在同一幢大楼中?最好能找个虎头帮的人来打听一下。
想到这里,他放慢脚步,跑到楼梯的转角处时,隐隐约约听到正对着楼梯的房间中,有人提到“罗依农”三字,那房间的门虚掩着,房内似乎有人在走动。
罗依农好奇心起,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附在门口侧耳细听,房中那人嗯嗯啊啊地正在用手机通着电话。房内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
罗依农轻轻地在门上推了一下,想把门开的大些看清房中是什么人?不料那门发出一声很夸张的声响,房内之人马上警觉,放下手机回过身来喝了声:“谁?”
就在这时,停电了,整个楼道内膝黑一团。
罗依农知道不妙,疾身暴退。
猛然,房门被一把拉开,一股旋风卷到身前。罗依农知道已躲无可躲,挥手一拳打出,同时叫声:“闪开!”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他不愿伤及无辜,这一拳只用五成力气,同时出声提醒。
不料对方的身手十分了得,轻喝声:“你给我进来!”竟然一把抓住罗依农的手腕。
罗依农大吃一惊,这才知道遇到劲敌,手腕在奋力挣脱的同时,另一手又打出一拳。
可惜罗依农这一拳才打到中途,对方突然发力,强大的令他一时稳不住身形,身体被带得双脚离地。几乎同时,一只大手在他小腹处一托,罗依农身不由己,身体在空中被掀了个跟斗,落下时砰的一声,四脚朝天重重摔在房间内的床上。
罗依农自出道以来,与高手间凭真功夫对决时,从没这样处于被动过(前一天失手被擒,是因为中了对方的迷药),当即双脚一点,想鱼跃而起。不料那人猛扑上来,将他重重地压在身下。
罗依农真的急了,屏气聚力,还没来得及再发作,一件硬物抵在他的脑门上,对方同时低喝了声:“别动,再挣扎就一枪崩了你!”
那硬物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凉意,罗依农不敢再动,放弃抵抗,心随之跌入冰谷。
对方冷笑一声,说:“老子的枪已经有大半年没开火,亢奋着呢,你别惹它。”取出手铐将罗依农的左手连同床架锁在一起。
那人翻身下床,先把房门关上,然后取出应急灯放在床头柜上,见罗依农赤身裸体的样子,不无惊讶地说:“嘿,现在的小偷也玩裸体上阵,够前卫哈。哎哟……你、你是罗依农?”
罗依农听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中好不诧异。再看对方和自己年纪相仿,浓眉大眼板寸头,神色镇定,身上穿着马裤和条纹T恤,不像是虎头帮的人。点头说:“是的,我是罗依农,你是谁?”
那人咧嘴笑了起来,说:“原来是你,怪不得,差点制不住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是市刑侦总队特别行动组的副组长程凌。”拿出证件递到罗依农面前,同时取下他手上的手铐。
“你这是……”
程凌说:“今晚我们有特别行动,就是为了解救你和于筱洁,你看我连应急灯都带来了。”
于筱洁已经失踪好几天,警方从接到报案的当晚就展开行动,根据陈景初和田甜等人提供的消息,将绑匪锁定为从外地流蹿到本市的黑道组织。经过周密排查,特别是全市的宾馆酒店,以及娱乐场所等流动人员密集的地方,很快得到一条重要消息,早在一个月前,有云南客户出大手笔,包下迎宾大厦第十三层,然而这一个月来,几乎没怎么使用,入住的也就寥寥几人。再经过侦查,发现宾迎大厦疑云重重,当即把目标锁定在这里。
昨晚,警方又接到章义、田甜和欧阳默的报案,称罗依农神秘失踪,可能又是绑架于筱洁的同一伙匪徒所为。
警方经过周密调查,很快又得到线索,罗依农遭绑架后,极有可能被关押在迎宾大厦。
程凌说:“这伙匪徒用非常手段掌控着整幢大楼的监控体系,所以我们请求电力局协助,关键时刻切断电源,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来,你先把衣服穿上。”他假扮成谈生意的客商,昨天入住迎宾大厦充当内应。他天生是个急性子,见约定的时间已到,还不见动静,不免心急,想出去打探一下,才打开房门,恰巧这时手机响起,忙返回房内接听电话,一时大意房门没关实,结果把罗依农给引了进来。
程凌从随身带的行李箱中翻出一套衣服,抛给罗依农。
罗依农边穿衣服边说:“好,谢谢你们,请你们务必救出于筱……”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喧哗声,吆喝声同时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听到枪声,程凌急了,说:“你呆在房中不要出去,于筱洁的事不用你操心!”拔出手枪,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楼下的枪声响过一阵后没了声音,而入住迎宾大厦的客人全被吵醒,又见停了电,纷纷惊恐万状地从房间内跑出来,一时间人声鼎沸,每一个楼层都乱作一团。
罗依农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心想:筱洁很有可能关在这幢大楼的某一个房间内,何不趁乱去把她找出来。一念至此,开门出去,见楼道中站着不少人,有的打着了打火机,有的按亮了手机显示屏,都在互相打探消息。大楼停电后,中央空调停止工作,气温骤然升高,这让大伙更加不安。
罗依农不知道于筱洁关在哪一层,盘算该上楼还是下楼,一瞥眼间,楼道口似有黑影一闪,向上掠去,那身影快的仿若幽灵,相信一般人都只会当自己眼花了一下。罗依农只瞅到那人的背影,感觉那人身材不高。
“空勒!”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罗依农脑海中很自然地跳出这个名字。他来不及多想,飞身追了上去。追上几层后,可以隐约听到上几层的楼梯上响着轻微的脚步声,那人正全力向楼顶逃蹿。
楼顶建有楼顶花园,紫藤婀娜,蕉影婆娑,盛开的夜来香恣意挥洒着只能属于夏夜的芳香,没来由地让人心旷神怡了一把。
月影星光下,看不到人影。
罗依农全神戒备,小心谨慎地走在花间小径,后半夜的露珠沾在脚面上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空勒,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这里,警方已经包围了整幢大楼,你已经无路可逃!”
一棵盆栽五针松后,慢慢站起一条黑影来,嘿嘿冷笑数声,说:“罗依农,谁怕谁啊?你尽管放马过来!”
“果然是你。”罗依农心中好笑,空勒是多么傲气的人,竟然也有做缩头乌龟的时候。“我们太低估警方的力量了吧?”
其实虎头帮的人不是低估了警方,而是错估了对象。他们一直认为陈景初和黑道有染,陈景初为救于筱洁,应该以江湖手段来和虎头帮一决高下,不管怎样都不会让警方介入,否则不免自身难保。最重要的是,他们潜伏在陈景初身边的卧底传来消息,陈景初连夜集结人马,订下周密的行动步骤,打算全力出击,要将虎头帮的势力连根拔起。所以他们想好了一条妙计,故意放走罗依农,让他和陈景初的人在大厦中狭路相逢,虎头帮的人再暗中做些手脚,让他们双方兵戎相向,虎头帮则隔山观虎斗,等双方打得两败俱伤后再出来坐收渔利。
没想到的是,陈景初早已料到虎头帮的用意,暗中和警方合作,他所集结的人马其实全是刑侦队的便衣警察。刑警有备而来,先切断大厦的电源,让虎头帮的人自乱阵脚。丁卯、空勒等人仓皇突围,甚至发生枪战,还是有过半的帮众落网就擒。
这时,大厦恢复通电,刑警们逐层搜查虎头帮的漏网之鱼,同时向入住大厦的旅客做好解释和安抚工作,并真诚道谦。
罗依农说:“空勒,警察马上就要搜到楼顶上来了,我看你还是主动投诚,争取宽大处理。”
空勒怪声笑了起来,说:“罗依农,我们不仿做笔交易吧,包你不吃亏。”
罗依农笑着说:“交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交易可做的?我又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心中还有个关于八爪黑洞的疑团,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告诉你真相。”
罗依农突然沉默。
楼下声音嘈杂,有人叫嚷着去楼顶看看。空勒不免着急起来,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八爪黑洞吗?当年问花堂堂主小布川发下鬼骨追杀令,率座下七千弟子追杀你师父商洛,说你师父偷了她的家传绝学八爪黑洞秘笈。你师父被逼得走投无路,孤勇怒战问花堂十三郎。十三郎五死八伤,商洛一战成名,而问花堂从此一蹶不振,几乎在江湖上除名……”
这些事罗依农全知道。商洛的武功惊天地泣鬼神,在当时打遍天下无敌手,但他依然无法查清八爪黑洞的事,还自己一个清白,终究郁郁寡欢而死。临终前要罗依农立誓,绝不查清此事,并回归中土。
罗依农当然也知道,师父不让自己查清此事,是因为自己的武功还远远比不上师父当年,师父让自己远离是非,其实是在保护自己。可是自己难道真的能容忍让师父的一世威名受玷污吗?
“你想怎么交易?”罗依农沉声问。
空勒笑了,他听出了罗依农的妥协。“很简单,帮我逃生,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行,你们这些人恶贯满盈,早该受到法律的严惩!”
空勒大笑起来,说:“我虎头帮虽然为世人所不齿,但通常情况下我们只是以恶制恶,从不毒害普通百姓。再说似我们这些江湖中人,谁的手上没几条命案?就拿你师父商洛来说,当年和问花堂一役,问花十三郎中至少有五人死在他手上,你怎么没把你师父交给警方处置?我空勒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不想死在这里。”
罗依农说:“说得好听,请问于筱洁呢?这么纯洁的女孩,她又妨害到你们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劫持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过你可以放心,她已经逃走了。你快回答我,时间不多了,要不要合作?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你也不必再担心我做什么坏事。”慢慢地从盆景后移动身形,步履蹒跚地走到月光中,他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盒子。
罗依农发现空勒行动迟缓,左腿似乎僵硬了一般,几乎是拖着走动。仔细一看,又发现他身后留着一串带血的脚印,左腿膝关节处还在不停地冒着血。
原来,刚才虎头帮和警方交火,空勒被打中膝关节,他用重手法封住自己伤口处的经络要穴,屏住一口气冲到楼顶想逃生,不料伤势太重,腿骨彻底崩裂,整条腿失去知觉,终究功亏一篑。
罗依农不得不慎重考虑。空勒这样子除了束手就擒,已经别无选择。可是他也知道空勒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一旦落入警方手中,就休想从他口中探得关于八爪黑洞的任何消息。
罗依农说:“好,我帮你。你现在先把八爪黑洞的事交代清楚。”
空勒说:“这事说来话长,三言两语哪能说得清楚,你先帮我脱生,然后你去湄公河畔帕拉峡谷找我,我会给你一个公道。”
湄公河是世界第六大河流,上游在中国境内称作澜沧江。帕拉峡谷位于中国、老挝、缅甸三国交界处,那里地形复杂,山势险峻,一向藏龙卧虎,龙蛇混杂。
罗依农大笑,“你想得美,帕拉峡谷这么长,到处是热带雨林,我到哪里去找你?!”
就在这时,楼梯口人影一闪,程凌持枪冲了上来,大喝:“空勒,举起手!”
空勒大喝一声,突然发作,一掌直奔罗依农的胸口。
罗依农大怒,大喝:“找死!”他心头一怒,才不管你守着什么秘密,一拳飞奔而出,势若奔雷。
“砰!”铁拳正中空勒的手掌,罗依农忽然发觉不对。
这是罗依农和空勒的第三次对招。前两次交手,铁拳对阵八爪黑洞,双方差不多势均力敌,罗依农均被八爪黑洞的反弹力弹出,没占得明显的优势。可这一次完全不同,这一拳打中空勒的手掌,尽然如石沉大海一般,竟然毫不受力。
罗依农一愣,空勒却受不住罗依农这雷霆一击,被打得飞了起来,飞过楼顶上的两层护栏向大楼外坠落。
“哎哟!”罗依农懊悔不迭,连怪自己用力太猛,更没想到空勒已是强弓之末,这么不堪一击。
程凌也吓了一跳,大叫:“罗依农,你太鲁莽了!”
两人跑到护栏边往外一看,顿时又被气得差点口吐鲜血。空勒并没有直接从楼顶摔到地上,而是在空中飘浮着,那姿态既悠闲又舒服。
原来,空勒后背上背着的那个盒子中,有个类似于降落伞一样的装置,还有一个小小推进器,这是从国外走私来的。这个装置有个前置条件,必须要从一定的高度跳下才有用。空勒腿部中枪,自忖不能像丁卯一样强行突围,只得爬上楼顶,想借助这件先进的装备逃生。没想到逃到楼顶后,枪伤发作,竟然连凭空一跃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得设法惹怒罗依农,借助他的拳劲,这才跳顶成功。
程凌连忙掏出手机向总队汇报了大致情况,请求分出警力围堵空勒。回头向罗依农看了一眼,说:“刚刚总队接到陈景初的电话,说于筱洁自行逃出虎头帮的控制,已经回家,你等一下跟我回去做笔录,我先去逮人!”说完就走。
听到于筱洁已经脱险,罗依农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想想自己呆在楼顶也没什么事,不如跟着程凌去追捕空勒。
迎宾大厦依山傍水,空勒跳下去的楼面恰好是傍水那一面,那湖自然形成,水域宽广。月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仿佛撒了一层散银,泛起银光万点。
空勒的降落伞由于推进器的作用,可以在空中适度调整方向,此时已经滑翔在湖面之上。刑警们追到湖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空勒缓缓地滑向湖中心。
罗依农不免有点奇怪,空勒腿脚重伤,掉在湖中还能自救吗?心中才起了这么一个念头,湖对面疾驰来一辆摩托艇,风驰电掣般到了湖中心。空勒才跌落到水中,摩托艇的人就一把将他给提了起来,放在后座。空勒甩掉背上的空降装置,向岸上的刑警发出一声得意的长哨,双双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