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农见丁卯的这一记手刀竟然如金属利器似的挟破空之声,刀风袭在脸上如有实质般隐隐作痛,心中丝毫不敢大意,也大喝了声:“好!”猛一低头闪过,左腿突然弹出,这是泰拳中的后旋踢,俗称“鳄鱼摆尾”,是很经典的一个招式,算不上绝杀。这样的招式,像丁卯这样的行家里手自然了然,当然也懂得破解之法。
可是令丁卯没想到的是,罗依农的武功并不只会纯粹的泰拳。用他师父话说:习武的本意,无非是强身、健体、护命。关键时刻,不能拘泥于一门一派的招式,哪招能护命保身,哪招能克敌制胜,就用哪招。
罗依农接下去用的一招就不是泰拳,而是他在功夫影片中自个悟出来的。左腿落空后,他并没有急于收回左腿,而是以右脚为支点,顺势将自己的身体来了个大扭转,双拳如大铁锤般击出。
丁卯做梦也没想到,罗依农竟然会出这么一记怪招,吓得他怪叫一声,疾身后退,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虽然躲过铁拳,以免实打实,左肋却被拳风扫中,肋部好一阵疼痛,不知有没有伤到肋骨,连忙倒退出去七八米,站在一幢旧楼的走廊上,用手捂住伤处,满脸痛楚,口中大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小弟弟,你太狠心了,哥哥我舍不得对你下重手,你却毫不留情,真行啊!”
丁卯在武学上的造诣绝不在罗依农之下,甚至修为更高,而且博学广识,学贯中外,对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所了解。但他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是自视过高,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罗依农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二是他的性取向,见到罗依农俊朗英武,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心中暗喜,自然舍不得下重手。所以他受伤后尤自不甘心地大叫“气死我了”。
罗依农已经确定,虎头帮劫持于筱洁的目的在于中野四号,他们千千迢迢,深入内地,对中野四号是志在必得,要想救出于筱洁,除了动用武力几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丁卯不遗余力地把他引到这里,自然也是必有所图。
罗依农不给丁卯喘气的机会,闪电般冲上去,挥拳直击。他有个想法,丁卯是虎头帮的四大将之一,要是能将他擒住,也许可以和虎姑婆交换筹码。
丁卯见罗依农像头豹子一样扑过来,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心头又爱又恨,叫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哥哥的厉害!”挺身迎上去,不料牵动肋部伤处,痛得他浑身一哆嗦,动作稍稍迟缓,顿时被罗依农一拳打中下巴,口血、鼻血同时喷涌而出。月光之下,乌黑发亮,强烈地冲击着视觉神经。
罗依农哈哈大笑,说:“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颜色吗?不错,够浓烈!再来!”
丁卯被打得连退了好几步,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失去先机,一着错,满盘皆输,还是走为上策。也不答话,返身闪入空空的楼房内。
罗依农当然不肯轻易放过,纵身跟入。
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屋内,洒下银白的光影。地上到处是垃圾,以及破损的桌椅。
丁卯见罗依农穷追不舍,急得大叫:“黑鬼,热闹看得还不够吗?”
一进入屋内,罗依农格外警惕,以防遭到偷袭。听丁卯这么一吼,心中更加不敢大意。忽然听到身边的墙体发出奇怪的声响,依稀光影中,墙体的表面出现一条条裂缝,整堵墙正在慢慢开裂。
罗依农知道不妙,身体疾速倒退到门边。
“轰!”墙体猛然爆裂,震得整幢房子都微微摇晃,石屑粉末中蹿出一条黑影,发出一声怪吼,猛虎下山般扑到罗依农跟前,疾手一抓。
罗依农内心的震憾可想而知。他无法想像,以血肉之躯竟然可以凭空震裂红砖水泥构成的二十几公分厚的墙体,这样的功力听都没听说过。他怕屋内还有潜伏的高手,再见那黑影这一抓,指风四溢,破空作响,凌厉无比。不愿正撄其锋,身影一闪掠到门外。
那黑影一爪落空,低声怒喝,他也懒得绕到门口,随手对着墙壁狠狠推了一把。墙体简直就像米粉做的一样,这面墙上立刻又破了一个大洞。黑影踏着断砖,从破洞中缓缓走出,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洒在他的脑门上,乌黑发亮,倒是配得上“黑鬼”这个绰号。
罗依农见那黑影身高最多不过一米六,但整个人长得方方正正,结实的像一段铁柱,黑马裤、黑背心,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阴冷之气。最奇怪的是,这人的双手特别长,臂长过膝。双手一伸,又长又柔,灵活多变,简直是章鱼的触手。
丁卯返身回来,伏在窗台上看好戏,他心中实在是爱极了罗依农,怕他伤在自己的同伴手下,忍不住提醒说:“黑鬼的绰号叫作‘夺命章鱼’,小罗兄弟,小心守住你的命哈,可别真的让章鱼夺了去。”
“夺命章鱼”的真名叫空勒,是位泰裔华人,脸皮较常人稍黑,在四大将中号称“闯将”。武功半阴半阳,走两个极端,阴至极柔,阳至极刚,刚才他推墙用的就是硬功夫。
空勒怪声笑着说:“妖妖,你这见色忘义的家伙,见了帅点的男生,连你生死与共的老伙计都可以出卖。”
丁卯连声长笑,说:“黑鬼,你什么都好,就是不解风情,老板交代了要抓活的,在还没有弄清老大的意图之前,你可别伤了这帅哥。”
空勒又笑了起来,说:“是你自己舍不得这小子挂彩吧?”他和丁卯说着玩笑话,出手却毫不含糊,双手齐出,十根手指叉开了就像十根钢钩,又快又狠,每一把都抓向罗依农的周身要害。
在罗依农看来,眼前全是空勒的手爪影,变幻莫测,虚实难辨,一时间左躲右闪,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丁卯在一旁看了一阵,见罗依农对空勒的这套爪法一时摸不准门道,说:“黑鬼,你的这套鬼爪手真是精彩,虚虚实实,幻影重重,对手越想看个清楚,越会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真是太厉害了,要是我年轻十岁,定会拜你为师。”
空勒听出丁卯是在故意提醒罗依农,冷哼一声,心中极不舒服,他自然明白丁卯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丁卯和空勒两人奉老板虎姑婆之命,随少主天使伊人深入内地,查访中野四号一事。昨晚,老大又传来指示,要他们设法拿下罗依农。空勒已经成功劫持住于筱洁抢得头功,要是他再擒住罗依农,再立一功,丁卯这趟差使就寸功未立,在老板面前自然不好交代。
丁卯这几句话大大提醒了罗依农。他想到空勒出手又快又狠,自己一味躲闪,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想我罗依农大好男儿,哪能做只挨打不还手的软壳蛋。
一念致此,心中豪情顿生。见空勒的手爪在面前又变幻出无数爪影,怒喝一声,挥手就是狠狠一拳。他被空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早憋了一肚子的怒气,这一拳的力量可想而知。
“嘭!”一声闷响,如击败革。而罗依农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像在突然之间被抽空一样,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大叫:“八爪黑洞,原来是你!”
几天前在太平巷中,罗依农曾遭遇偷袭,同样被八爪黑洞还击的飞了出去,还撞倒了短墙。只是感觉空勒今天的还击远没有那天有力。
罗依农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那天在太平巷中,空勒偷袭罗依农时,并不知道他的铁拳这般厉害,虽然用八爪黑洞还击了他,但自己的内脏还是被罗依农的拳风所伤,至今尚没痊愈,所以今天的实力大打折扣。
偏偏空勒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本来他完全可以闪身避开罗依农的这一拳,不必用八爪黑洞还击。但他觉得自己要是躲了就有失身份,尤其不想在丁卯面前丢了面子。结果,罗依农这一拳比上回那拳更猛,而空勒的八爪黑洞却比不上那天。此消彼长,空勒再吃暗亏,腹内翻江倒海一般,喉头发痒,他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吐血,终于忍耐不住,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实在太出乎罗依农的意料,空勒看着这么难缠的人,竟然这么不经打。同样吃惊的还有丁卯,他没想到罗依农这么厉害,自己出于私心暗中相助他,万一日后空勒向虎姑婆告自己吃里扒外,就有点麻烦。而且如此一来,只怕今晚拿不下罗依农了。
罗依农大声说:“我把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交给警方,看你们以后还助纣为虐!”一个箭步蹿到空勒身前,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依农,救我——”最后那字还没喊完就没了声响。
刹那间,罗依农热血沸腾,他听出这是于筱洁的呼叫声。猛然回过头去,见二三十米外的一幢空楼内有微弱的亮光闪动,大叫:“筱洁别怕,我来救你!”再也顾不得空勒和丁卯,飞身向那幢空房奔去。
这里的空房全都是一个样子,屋内到处是成堆的垃圾。罗依农见那点亮光在楼上晃动,一口气奔上楼梯,见楼上的一个小房间内点着根蜡烛,他心心念念的于筱洁,像耶酥般被绑在木架子上,垂着头,一头乱发披散在脸上。
罗依农心头大痛,叫道:“筱洁,你别怕,我来了!”冲上去抱住于筱洁的头,用手慌乱地抹去她罩在脸上的乱发,却惊愕地发现,抱在怀中的这张脸根本就是于筱洁。就在他这一愣神间,他怀中的女子嘴一张,口中喷出一股浓烟,全喷在了罗依农的脸上。
罗依农发觉上当,连忙屏住呼吸,疾身倒退,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脑中一晕,思维在瞬间溃散,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木架上的那名女子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地上的罗依农,连声娇笑起来,声音极度妩媚妖艳,充满了诱惑。
章义、田甜和欧阳默见出租车司机被打晕,都吓了一跳,连忙一齐下车。章义大声喝问:“你们干什么打人?”
面包车车门一开,跳下来五六名大汉,一字排开,挡在章义等人的身前。他们一色的黑裤黑背心,光头耳钉,肩膀手臂上纹着各种花纹。其中一人嘿嘿一笑,说:“你们挡了我们的道,害得我们兄弟行路不畅,损失惨重,你们打算怎么赔偿?”
章义三人一见架式,知道对方是故意来找茬的,不免心中暗惊,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人?更加不知得罪了什么人?
欧阳默说:“你们这是无理取闹!”
那人握了握拳头,手指骨发出清脆的关节声响,然后又甩甩脖子,哈哈一笑,说:“是啊。老子这几天手痒的厉害,有力没处使,找你们几个玩玩,怎样?”
章义和欧阳默几时见过这种阵势,吓得脸都白了。章义哆嗦着说:“大……大哥,这么晚了,没……什么好玩的,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吧。”
田甜见章义一副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几步摆了个架式,用食指冲为首的黑衣人指了指,说:“想打架吗?放马过来,本姑娘这几天也手痒的很,要不你们几个一起上吧,本姑娘全包了!”
那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见田甜那架式摆得有模有样,一时摸不清她的深浅,为首那位拉过身边的一名兄弟,说:“你,去和她试试招。”
那名兄弟吓得浑身一激灵,硬着头皮出列,冲田甜一抱拳,哆嗦着说:“女……女……女侠,手……手……手……”
另一名大个子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将他拉到身后,骂道:“你他妈的胆小鬼,说话便秘成这样,滚一边去!”看看田甜摆的架式,太极不像太极,南拳不像南拳,问,“你这是什么门派?”
田甜哈哈一笑,说:“傻了吧,这是正宗的武当派武功九宫神行掌。”
欧阳默捅了一下章义,轻声问:“田甜这么了得……”忽然听到田甜大喝了声:“隔山打牛劈空掌!”纵身跃起,对着大个子狠劈了一掌。
大个子见田甜声势憾人,担心她这一掌的威力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慌忙往旁一跳。
谁知田甜却是猛地回转身,同时大叫了声:“快逃!”拉了把还在发愣中的章义和欧阳默,撒腿就跑。
章义和欧阳默还真以为田甜会那么一两下子,没想到是个大忽悠,回过神来跟着田甜没命逃蹿。
那群人发现上了田甜的当,全被气得上蹿下跳,纷纷叫嚷着:“追!追!”
章义三人一口气跑回市区,累得他们差点口吐白沫,回头一看,那伙黑衣人总算给甩了,心头一泄气,全都瘫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欧阳默率先爬起身来,尤自喘着粗气说:“糟了,那名出租车司机还留在那里,怎么办?”
章义上气不接下气,说:“他没事……默默,你……你快报警,老罗有危险……”
田甜和欧阳默都吓了一跳,田甜问:“这管依农什么事了?”
章义张着嘴、伸着舌头,只顾着喘气,那样子就像一条热坏了的哈巴狗。他懒得再说,只是挥了挥手,意思是让欧阳默赶快报警。欧阳默不敢怠慢,连忙掏出手机报警。
三人呆在原地等警察赶来,田甜一再问章义是什么意思?
章义缓过气来后说:“你们想啊,那伙人若真的想为难我们,我们逃得掉吗?”
田甜说:“说的有道理,你痴肥臃肿,跑得比王八快不了多少,确实是人家只想赶走我们。”
章义叫了起来:“我只是比你们略显丰满而已,哪里配得上痴肥臃肿这个词。请不要损毁我形像。”
田甜不耐烦地说:“好,算我说错了。你快说,他们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欧阳默说:“胖胖说得有道理,他们只是想阻止我们跟踪老罗,或前去救援,看来老罗孤身犯险,真的有麻烦。”
田甜听欧阳默也这么说,急得快哭了,问道:“这可怎么办?警察怎么还不来啊?”
远处,隐隐传来警车的鸣叫声。
迷迷糊糊中,罗依农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灯,惨白的灯光特别刺眼,同时也给了他不真实的感觉。
是梦境?还是……
罗依农不敢肯定,到底是梦境还是实境?想拧一下大腿,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固定着动不了。
怎么会这样?忍不住用力挣扎了一下,忽然听到耳边有人“扑哧”轻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