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昨天错怪你了。你真是个好人,世界上你这样的男人不多了。”医生拍拍泽洋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道。泽洋只是呵呵地笑着,心里却担忧着谨瑜的食言若是被小雨知道,小雨会不会崩溃。昨天,就是因为提到谨瑜会来看她,才平复了小雨的心情,现在该如何向她交代。
麻醉药的作用渐渐退去。小雨清醒过来。好似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纯白的梦。梦里有一架天梯,直捅天宫。小雨站在天梯脚下,不停地往上爬。梯子白的像钢琴的白键。一级一级往上,却没有尽头。有一种错觉,那是通往天堂的路。可就在小雨觉得自己快看到天堂的轮廓的时候,脚下的梯子突然消失,她开始下坠,不断的,急速的下坠。
“谨瑜来了吗?”小雨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起了谨瑜,声音很虚弱,却装满了期待。从小雨闪烁的目光中,泽洋看到了小雨内心的期待。这让他更不知所措。他怕了失控的小雨,那样惹人心疼,那样地倔强执着。
“他...他应该还在火车上,我给他打电话去。”泽洋硬是让自己挤出自然地笑容,对小雨说。然后拿出手机,装出要给谨瑜打电话的样子。
小雨看着高泽洋的样子中闪烁的光亮暗淡了下去:“我说过,你不适合撒谎。我知道,他不会来了。”
泽洋愣了愣,沉默了下去。
流年花开开未央(12)
“我没事了,你走吧。”小雨转过头看着窗外。明明刚刚还晴朗的天,此时也如同小雨的心情一样阴郁了起来。太阳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不见踪影。似乎还细细绵绵地飘起了小雨。这个城市好像一个大大的喷泉池,水落到了地上,又重新被卷到云朵里,再落下来,乐此不疲,没有休止。太阳的温暖和光亮成了奢侈,就好似现在小雨的心情,阳光被乌云蒙蔽,阴郁不散。
“我真得走了,我回去办妥一些事马上回来看你。你好好休息。”说着,又好像不放心:“或者我帮你打电话给你的朋友或者家人,让她们来陪你”说着,泽洋拿出小雨的手机。小雨手术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充电,就怕漏了谨瑜的一个电话,可是,终究还是没等到。
“不用了,我自己打吧,这几天麻烦你了。”小雨慌忙拿过手机。
高泽洋愣了愣:“好吧,那我改天来看你。”泽洋承诺着。小雨点点头。泽洋转过身往病房外走,突然又停住脚步,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身返回到小雨的床前,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
项链的坠子是一颗小小的星星:“听说,这个会给人带来幸运,送给你。”泽洋只是希望这份礼物会是她心中的一份信仰,并且第一次迷信地祈祷这条项链真的可以给这个不幸的女孩带去幸运。
那本是泽洋出差时随意逛一家小小的饰品店的时候看中的。标签上写着这条项链的名字就叫(幸运)。价格不算很贵。所以泽洋想着买下来送给雅琳。但是现在看来,小雨更需要幸运来眷顾。所以毫不犹豫的将项链送给她。
“我不能要,你拿走吧。”小雨的语气很坚决。
“我送你了就是你的了,你不喜欢可以丢掉。”说着,泽洋将项链连同盒子放到了小雨的床边,转身走出门。
小雨看着小小的星星,心里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暖意。“高泽洋,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如果按着小雨以前的脾气,听泽洋那么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起项链丢进垃圾桶。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反而拿起了项链仔细地看。
坠子上很明显是一颗水晶的星星,做的很精致。星星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没有累赘感。小雨小心地将项链装进盒子,小心收好。
泽洋走后的病房冷清不少,小雨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孤独两个字深入她的骨髓。像是自己一个人掉进了深井,孤立无援。病房里的寂静让小雨深陷回忆的漩涡里,像是被卷进龙卷风,找不到风口就出不来。除了窗外的雨声,以及房内仪器的滴答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为小雨开刀做手术的医生恰何时宜地敲门进来。
“小雨,有感觉哪不舒服吗?”女医生亲切地柔声细问。
小雨转过头看她,对于她的出现,小雨应该是欣喜的。就好像在深井里奄奄一息的时候,听到了井口有人在喊“底下有人吗?”
小雨对医生摇摇头。
流年花开开未央(13)
这个慈祥的女人让小雨想到了“妈妈”两个字。那个寄人篱下,受尽冷眼也要保护自己的女人,那个出卖自己也要抚养自己的女人,同时也是在生下弟弟之后,把自己唯一还能感觉到的母爱给剥夺的女人。
对于妈妈,自己究竟是爱还是恨,有时候连自己都会分不清楚。只是,妈妈这个词已经让小雨觉得陌生。两年前从那个只有暴力,只有毒打,只有辱骂没有一丝温暖的家逃离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妈妈有过任何联系。有时候,小雨都会觉得,自己忘记了原来我还有个妈妈的存在。
“孩子,人生总会有些起起伏伏,经历了的这些也许会是种财富,往好处想,别把一切想的太糟糕。”医生手上拿着例行查房的单子,站在小雨的床边语重心长地说。
小雨知道,也许是自己昨天的失态吓坏了这个女人,所以她是怕自己会想不开来安慰自己的,小雨沉默着认真地听着,微微点头。
医生陪着小雨说了一些话便走了,其实都是医生在说,小雨在听。医生走后,小雨觉得自己又变得孤独。“小栀子”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这是自己和谨瑜的小栀子。虽然从“小栀子”来临到离开,小雨并没有感觉到过她的存在。但是小雨依然怅惘。“小栀子”还是个未成形的小孩,也许她只是一团血。还没有手脚也没有头。
小雨觉得,一定是“小栀子”在诅咒自己,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妈妈,所以,连同自己做妈妈的机会,“小栀子”也要一同剥去。
小雨拿出手机,一页一页翻找通讯录。
“谨瑜”。这两个字变得十分刺眼。对着手机屏幕看了良久,小雨还是不死心地按下拨号键。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那头,客服的声音变得有些刺耳。像匕首,每一个字都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
小雨挂断,将头埋到被子里呜咽了起来。
“谨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小雨在心里嘶吼着。哭了一阵后,小雨终于累了,昏昏欲睡的小雨在心里发誓:“谨瑜,你不值得我爱你。”
因为疲惫,小雨带着眼泪便睡着了。然而夜半,小雨又从梦中醒来,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房间里漆黑一片,让小雨不安到了极点。
好想谨瑜,好想好想。不,不可以再想他,不可以再依赖他。安承夜,对,承夜哥哥。那个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挡在自己身前保护着自己的男孩,那个在自己挨了继父的打安慰自己的男孩。那个每天骑着单车载着自己上学放学的男孩。
是的,只有承夜哥哥,只有承夜哥哥能帮到自己,能给自己依靠。
小雨拿起手机,找到安承夜的电话,拨了过去。心情忐忑着。四年了,四年没见面了。不行...小雨慌忙地挂断。还好没拨通,小雨在心里暗暗庆幸着。
“绝对不可以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小雨紧紧握着手机。安承夜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少年,怎么可以让他看到现在这般狼狈的自己。小雨放弃了求助安承夜的念头,可是,想到安承夜这个名字,内心还是流过一丝暖意。
悲伤和快乐的童年,唯一和自己分享了的人,就是安承夜。跟着妈妈来到这个雨城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也是安承夜。第一个懵懂着喜欢的人,依然是安承夜。安承夜的提琴声,安承夜送的围巾,安承夜的单车后座。回忆一下子席卷而来,就在这寂静的深夜,在小雨毫无准备的时候。
小雨记得,第一次见到安承夜的时候,自己正被男人追着打。拼死逃命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提琴声,便停止了奔跑。
循声望去。只见巷子口的洋房里,二楼的窗口上笔挺的站着一个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衫,娴熟地拉着提琴。像从童话里走出的王子。小雨站在楼下痴痴地望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逃命。”
因此,被继父像拎小鸡一般地抓住了,狠狠地打了一顿。继父对于小小的小雨下手毫不留情。条子在小雨身上一起一落,雪白的腿上就多出了一条鲜红的印子。小雨哭喊着,求饶着。声音引起了男孩的注意。
那个场景对安承夜来说是惊心动魄的。也许是被爸妈保护的太好,甚至在电视上他都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他停下提琴,打开窗户往下望。只见小雨已经被连拉带拽地拖进了巷子。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望着自己求助的大眼睛,闪耀着泪光。像夜晚的星星一样明亮。
“他为什么要那样打你?”第二天,安承夜故意在巷子口等她还假装是巧合,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题跟小雨搭讪。安承夜依然穿着雪白的白衬衫,依然干净且秀气,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王子的气息。不像自己,穿着别人家小孩不要了的破衣服。
“他有病,一天不打人他浑身不舒服。”小雨愤愤地说。不过很快又忘记了伤痛和气愤:“你提琴拉得真好,以后一定是位小提琴家。”小雨明媚地笑着,像太阳一样的笑容让人温暖。
也许正是因为小雨这句话,才让安承夜坚定了拉提琴的信念。之前,妈妈安排他什么,他就照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提琴,也终究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提琴。
从这一天起,安承夜和小雨成了好朋友。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安承夜总是保护着小雨,不让她受欺负。安承夜对小雨的保护,一直延续到小雨上初一。安承夜便在父母的安排下,进了城里的学校,从此只能和留在小镇里的小雨书信联系。
就连小雨离家出走的事,小雨也没有告诉他。现在的安承夜或许认为,小雨还在学校上学,并且马上就要毕业了。就以小雨的成绩,他坚信,小雨可以考到自己的学校来。还期待着有一天能跟小雨重逢。
流年花开开未央(14)
“亲爱的,你总算回来了,累死了吧?”雅琳看到刚进客厅的泽洋,忙从沙发上起来,纤长的手臂挂在泽洋的脖子上,一脸温柔可人的样子。
连续几天的折腾,高泽洋早已疲惫不堪:“我得先洗个澡。”说着,高泽洋将雅琳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头也不回的上了楼。连续三天没睡好,也没洗澡。这是泽洋从来没有过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上,一定都发臭了。
高泽洋脱掉自己的衣服,走进浴室。热水冒着白色的雾气,哗啦啦的从莲蓬头中往下喷。泽洋用手抹一把脸。沐浴露的香气混淆着热水的蒸汽,在这个冬日里,让泽洋觉得温暖无比却又令人窒息。泽洋用柔软的浴巾将身上的水擦干,又拿吹风机熟练的将头发吹干。整个人又变地神清气爽起来。
从楼上下来,换了一套正装。西装领带,外加那基本完美的脸庞。他简直无法挑剔。但是他内心担忧的,却是待会要面见董事长的事。这次会议未到场,必然是热怒了他的。刚想出门,却看到雅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嘤嘤的抽泣。穿着宽大的睡衣,让她看起来像只受伤的小猫。泽洋的内心猛得就泛起了心疼。他走到雅琳面前,蹲下:“亲爱的你怎么了?”
雅琳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泛红,白皙如陶瓷地脸庞上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这一次出差回来是怎么了?你刚刚对我的态度,是之前从没有过的。”雅琳哭着控诉。
泽洋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小雨的影子,忙安慰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刚刚是我不好,我太累了,所以....”泽洋起身,抱住受伤的雅琳,就像抱着一朵较弱的花。
“可是你刚回来,又要出去了不是吗?”雅琳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他去公司时必然的装扮。“这几天真的很忙,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去旅游。你想要去哪,我们一起去。”泽洋温柔地笑着,轻轻地在雅琳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即出门。
一路上,边开着车,边想着各种借口。可是,也许就像小雨说的,自己并不是个适合说谎的人,于是打消了念头,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至于结果,他不知道会是什么。这次出差签回的大单子,本是以总经理的位置作为目的。这是他一直想要的,这样便能正式向雅琳求婚。
“董事长。”泽洋站在办公桌的面前,微微的低着头。等待董事长发话。而这个坐在办公桌身后一直低着头看文件的人,就是盛风集团的董事长佟振宇。
“你有什么要说的。”男人的嗓音带着中老年人具有的浑厚。没有抬头看泽洋一眼。
“回来的火车上,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遇到了一些困难,我一直在帮她,所以会议没有到。”高泽洋认真的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的报告。
男人听完,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泽洋。然后将手上的文件放到一边,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泽洋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妇人之仁对你的事业可没多少帮助,反而会是一种阻碍。希望你明白。”这就是佟振宇一直传输给底下员工的信息,事业上,没有同情,没有仁慈,只有利益。
虽然泽洋一直不赞同董事长这样的话,但是他从未反驳。泽洋点点头:“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工作能力的,答应你的我还是会允诺,办公室也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但是希望你以后别再犯这种错误再让我失望了,同一个错误,不能犯两次。”佟振宇又拍了泽洋的肩膀两下。
“谢谢董事长!”高泽洋连忙道谢。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忐忑的心情一度平静了下来。佟董事长做事一向如此,总是让人摸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永远在你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