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绕了圈子,姐弟三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穷苦人家没有时辰的概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梅馥虽是个现代人,来了一年多也已是习惯了。
摸索着到灶台见点燃了青油灯,顺便看了一眼里面的油还够用今儿个一晚上不。这一看心里顿时开始急躁起来,眼见得里面的油只有半寸深,得趁着还有亮光的功夫赶紧把饭做了,再打发弟、妹上床睡觉,否则抹黑可还能做什么呢。
三下五去二的拢火烧开水,顺便让宛龙、宛凤围在灶台下烤火。小兄妹俩蜷缩着身子,不停的哈着气将小手放到灶口,火光映照在他们冻的红通通的小脸上。梅馥欣慰的看着一双弟妹,赶紧的挽起袖子开始和面,蒸馒头是来不及了,烙饼倒是方便快捷。一通忙活,小小的茅草屋内飘着浓浓的香味。(若是二十一世纪的老妈看到闺女出息的这样,不知做何想法?)看着弟、妹狼吞虎咽的吃着饼,梅馥又是高兴又是迷茫无助。她自己一块也吃不下去,李叔白日说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响,混混绕绕,扰得她心神不安半点食欲也无。
外面起风了,东北风呼呼的刮着,已是破败不堪的窗户又被吹开了一条缝隙。梅馥叹了口气,满房间翻腾,想找条绳子把窗户固定了。然所谓家徒四壁,大致如此,竟是连条能用的麻绳都没有。她急中生智,撕了一片旧衣服搓成绳子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宛龙和宛凤白日里走的乏了,又加上今夜吃的饱,不像往日饿着肚子睡觉,是以两人早早的睡了,隐隐的还打着小呼噜。梅馥为了省些灯油,吹了油灯,瞪着两眼望着黑暗想心事。大致到了三更时分,她也有些熬不住了,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便要谁去。
“咚咚”,清晰的两声敲门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震得人心中发怵,头皮发麻。梅馥一把抓起特意放在床头的擀面杖,昨夜的那慕好似还在眼前,她才不信甚神鬼邪说,到底要看看是何人在作祟。
摸索着下了地,轻手轻脚的走到紧闭的木门后。这两扇木门少说也有个十七八八年的光景,已是破败不堪,门上的朱漆早已斑驳,下角处各钉了一块木板,勉强挡风。梅馥一只手扶向门闩,另一只手举起擀面杖,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只听‘哗啦’一声,两扇门应声而开。不及细看,一擀面杖已是打了出去,然后便见站在门前的那人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梅馥惊魂未定,左右瞧了瞧未见有动静,这才细看倒在地上的这人,着一袭白衣,身高足有七尺。
“难道死了?不能啊?这么大的一人,自己才一棒子就打死了?也许是巧了也未可知?”梅馥心里七上八下,站了好一刻方颤颤巍巍的蹲下身子去试探这人鼻息。“咦?”这哪里是个人,明明是个竹编,再穿上活人的衣服,大晚上的看着可不是个人的模样?真是虚惊一场,转念想想又觉得气愤难当,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欺负她姐弟三人无人照管。
她这里正气的无可无不可,挥起擀面杖将个竹编砸的稀巴烂,方才算出了口怨气。冷不防发现自家茅草屋拐角堆放木柴的地方有个黑影在动,好啊,总算找到始作俑者。她正值气头上,也想不到害怕,几步窜上去,一擀面杖对着那人的下体就挥了过去。打的那人“嗷嗷”直叫,又不敢大声呼救,只能吃哑巴亏。
如此下去,直至打的受不得了,那人终于忍不住叫道,“快别打了,我是王豆腐,你四叔,大侄女,你坑死叔了。”
梅馥一声冷哼,心道,“我哪里有这样的叔叔,你也惯会拉关系,实在是禽兽不如。”但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面子却不能撕破,左邻右舍,毕竟还是要见面的。便作势大呼小叫道,“四叔啊,您老人家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我家门前来做什么?”说着伸手一把将王四拉了起来,那王四被打的骨折筋断,哪里还能站得起来。惨叫一声,竟如个泥人一般的瘫倒在地。
经这一番折腾,左右邻居有几户人家已是听到了动静,都打了灯笼出来瞧个究竟。见到白家门前又是乱七八糟竹人又是被打的惨兮兮的王四,各人脑瓜子一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王豆腐本家姓王,排行老四,人称王四,又因靠着卖豆腐起家,故人又送名王豆腐。王家与白家毗邻而居,王家的豆腐铺子这两年生意不错,王四便琢磨着扩大经营规模。可惜虽然卖豆腐赚了些钱,但是那毕竟是小本生意,蝇头小利,若说一下子拿出笔银子加盖磨坊又谈何容易。为这事,王四日思夜想,直急得白了头,终是无法。正当他渐渐放弃了扩大生意的想法时,所谓天赐良机,白家的娘子也跟着她当家的白武一起去了。若能将白家的三间草房弄到手,自己家的磨坊就有了足够的地方,生意大了,银子自然也就滚滚来了。想到这些,王四欢喜的多日不见笑意的脸上像被人下了蛊,着了道,整天乐呵呵的。然而他没高兴几天就笑不起来了,你道为什么?
原他为了沐家的三间草房子,几次三番上门游说,许诺给十两银子让三姐弟将房子卖给他。然白梅馥哪里会肯,甭说十两银子实在是有失公允,这房子她找人衡量过,并宅基地少说也得五十两。再说没了房子姐弟三人住哪里去,有房便有家,否则不就跟山神庙里的小乞丐一样。是以,任这王豆腐说破了嘴,跑断了腿,梅馥愣是咬紧了不放。这事左右街坊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人人都说王豆腐趁火打劫,欺负弱小,无个不鄙视的。可是谁也没料到这王豆腐明的不行,既然来暗的。今夜这遭,大家看在眼里,又都冷冷一笑,各人提着灯笼回家重新捂被窝,心里明镜一样,这就叫做恶有恶报。
王家媳妇带着三儿子哭哭啼啼过来,倒是未说什么,只将王豆腐抬回了家。梅馥转身进了屋,见宛凤、宛龙已是醒来,正战战兢兢的相互偎依着。见姐姐进来,宛凤先爬了起来,扑到姐姐的怀里,小声哭道,“姐姐,我怕!”梅馥知道,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自己必须改变,为了弟妹,也为了自己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