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浅微姑娘派人来传话,请您去上房画锦堂用膳。”门外有丫鬟进来传话。
沈惜墨整理好衣饰,便同苏月在丫鬟带路下往画锦堂去,这一路上看着萧家大宅风貌,暗道萧家真是富贵人家,内院的亭台水榭、假山凿洞、游廊栏桥、花木葱嵘俱是华丽可观,目不暇接。
路上的下人们见到她,纷纷退避行礼。
昨晚兰陵沈家庄的沈小姐来了府里,一时之间整个萧府都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沈小姐的身份,称她日后可是萧家的大少奶奶,对她礼让周到不在话下。
而萧老太太昨晚夜半接见她,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就传出话来,老太太和老爷都很喜欢。既合了老太太的眼缘,府里一甘人等乃至姨娘们皆不敢轻怠。
沈惜墨到上房时,萧老太太早已到了,这老太太自交了账房钥匙给大太太林氏后,便不大爱出来走动,只在她的偏隅小院里养花种草,倒有点隐居的味道。这难得来上房,府里的太太姨娘们都殷勤地伺候着。
一见沈惜墨,萧老太太便打紧叫她来身边,问她可睡得好住得惯?
沈惜墨乖巧地回了几句,大太太在偏厅里吩咐下人摆膳,听到正厅里的笑语声,忙走过来,一看那亭亭玉立的姑娘,几步走上前热切地笑道:“这……这可是我们惜墨吗?多年不见,人都活脱脱成了画上仙女了。”
满屋人皆笑起来,大太太拉着沈惜墨上上下下的打量,见她身姿纤长,绰约窈窕,一张杏脸儿满面的娇嫩玉光,眼波盈盈,直似天仙化人般出尘脱俗,嘴里连连赞道:“我今儿才算见识到什么是画中人了。”
说的沈惜墨面色羞红,只见大太太穿着黛紫八宝花式娟裙,梳的是元宝鬏,头上戴金簪,又斜插了一根烧金点翠耳挖,握着她的手腕上戴着金丝种翡翠镯,满面颜如舜华,通身富丽光彩,一副当家主母的气派,她忙蹲身道:“惜墨给婶婶请安。”
“好!好孩子。”大太太笑容亲切,顺手就将那翡翠镯套在她腕上,“昨晚就听老爷说起惜墨风姿,说的神乎其神的,我还不信,今儿这一瞧人,我一百个信服。”
大太太说的是真心话,昨晚就寝时老爷在她耳边说了画选上的事,她听着动人,起初以为是老爷夸大了,现下见惜墨这气度模样,心里直感叹,这以后可就是她儿媳了。元郎也算是有福的,幸好他从小就和惜墨定了那门姻亲,日后娶了这样的媳妇,她也能安心了。
沈惜墨感受到手腕上的冰凉,又垂首恭了一礼:“多谢婶婶。”
大太太连声道好,看着沈惜墨这般落落大方又知书达理的样子,心里正是满意极了。
萧老太太拉着沈惜墨认认其他姨娘:“你五岁那年来过我们萧家,对这些姨娘还有印象吗?”
沈惜墨打量着满屋子里的人,萧老太太这话可是难为她了。
五岁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记性。
不过,她浅笑走上前,对站立一旁有些魂不守舍的二姨娘道:“惜墨给姑姑请安。”
她蹲下时,正好见二姨娘整齐地梳着随云髻,脸上脂粉清匀,容颜中尚有几分沈家人的印记。
这便是沈惜墨的亲姑姑,沈屏。
二姨娘沈屏是由沈惜墨的祖母指婚,许给萧老爷为妾室,实则也是为了报答萧家的恩情。沈屏年轻时容颜出众,萧老爷一眼看中,嫁来燕京二十年,回兰陵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娘总说姑姑是幼时吃了苦,一心要嫁到富贵人家享福,便瞧不上兰陵沈家庄了。听多了这样的话,自然她对这位姑姑并不太亲厚,也未指望在萧家能仰仗上她。
二姨娘看着好些年没见过的沈惜墨,脑中似在回忆些什么,见她还一直蹲着身,突然笑起来地扶着她:“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这多年没见,你这模子姑姑我都快不识了。”
沈惜墨扯了扯笑容,二姨娘高兴地一把抱着她,手滑进她的后脑勺,似乎在拨弄她的头发。
头皮有些被扯动的疼痛,沈惜墨心中一阵狂跳,她是要做什么?
情急之下,她推了推二姨娘,面有窘色道:“姑姑?”
屋子里其他人本都是笑着,听沈惜墨提高了声量,全都望着这姑侄俩。
二姨娘放声笑道:“我好几年没看见我们家惜墨,怪生疏了,想着多抱抱,当是看着兄长和嫂嫂,慰藉下思亲之苦。”语罢,松开了沈惜墨的手,拿衣袖佯装抹了抹眼角。
萧老太太怪嗔道:“你都快五年未回兰陵,能不想吗?你总说胸口闷,不想长途跋涉,你自己不回去,还赖着别人了?”
“老祖宗,我这胸口总是隐隐痛,有时候一口气喘不上来,吃了药,也没见什么疗效。”二姨娘一脸委屈说着。
“行了,等过些时候元英回来,让她托关系,请宫里的御医来瞧瞧,总这么拖着也不是法子。”萧老太太有些关心道。
二姨娘展笑应是。
沈惜墨已将目光转向别处,轻轻吐出一气。
萧老太太又拉着她笑道:“惜墨来,再来见过你其他几位姨娘。”
沈惜墨看着三位雍容华贵的姨娘,她走到中间那位姨娘面前,福了福:“三姨娘好。”
三姨娘不由一怔,喜笑道:“你竟然能认出我?”
沈惜墨看着三姨娘头上简单的盘发,抿唇一笑:“三姨娘面含英气,声音豪爽,在马背上长大,多少透着股英姿之气。”
三姨娘惊奇地笑道:“真是个聪明伶俐人,晓得察言观色,这断人的眼界,让我这活了三十来岁的人也望尘莫及。”
沈惜墨笑着垂眸,若不是常妈妈说青衣给众位姨娘梳头,她又怎能从青衣那探听些姨娘们的喜好,而一眼分辨出来呢?
她又走到左边的姨娘跟前,看着她精致的双寰望仙髻,也请了礼道:“四姨娘有着江南水乡的娇俏玲珑,都说江南的水如珍珠般养颜,四姨娘肌肤胜雪,不消猜测便是了。”
“不错,不错。”四姨娘举袖微笑,“这孩子真不错。”
沈惜墨又走到右边一位姨娘身前,略略低头道:“最后一位该是五姨娘了。”
“好,好!”萧老太太抢在五姨娘开口之前笑道,“惜墨你不止会观画,还会观人。我老婆子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人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你这么机灵讨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