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船上的最后一人踏上陆地,前后共用去了一个时辰有余。毕竟战船上的一些水和食物得随身带着。
这些时间内,王二按照朱总煜的命令行事,将四周一里内的山路快速走了一遍。终于在西边的山脚下发现了一个不大的村落。旋即兴冲冲的回去报信了。
“大平县?看来是到了台州府境内了。”朱总煜如此说道。
那倒霉的渔夫已经醒来,起初被王二一方的人数吓个大跳,差点又昏死过去。最后还是朱总煜和张政出面,才将其安抚下来。当然,王二免不了被朱总煜等人一阵奚落。
在弄清楚了所在地界后,所有人均松了口气。
台州府,现在还在鲁王监国的势力范围内。虽然和鲁王朱以海没有任何的交集,但已经摆脱了清廷的控制区域,也就是说,他们暂时安全了。
“你们真不是倭寇?”渔夫将信将疑,不过他还是乖乖报上名字,叫田强,村里人喊他黑皮田。
朱总煜等人被气乐了:“我们难道长得像歪瓜裂枣的倭寇吗?真是的,我可以认为你在骂我们。”特地用娄东口音说话,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黑皮田神情一肃,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朱总煜,张政,王全还有媚娥,虽然模样不像歹人,但其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血迹,尤其是看到队伍后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大辫子男人,似乎还没有耳鼻,模样很是渗人。
黑皮田点了点头:“像!”
“像个屁!”王二喝道,要不是边上吴汉拦着,直接一巴掌赏过去。
黑皮田连忙跪下求饶,心里暗骂还说不是倭寇,欺负我没读过书啊。
朱总煜也发觉了自己几人的穿着不妥,要是遇到其他当地人,免不了惹出是非来。可是现在哪里有更换的衣服。
打发王全给黑皮田做思想工作,这方面王全拿手。
朱总煜和其他人商量接下去的安排。
“如果真如朱公子所言,浙东地界已经被鲁王监国控制,何不直接投奔过去?”张政说道,其实心里好奇朱总煜是如何知道鲁王监国这一劲爆消息的。尽管不可置信,但出于信任,没有加以怀疑。他不免对朱总煜的神秘大为好奇。
朱总煜沉吟了片刻,沉声道:“大平县临近温州府,处于两府交界。北上可达绍兴府,南下可抵福州。两者距离却都不算远。”
“朱公子的意思是投靠福州的隆武帝?”张政听出了朱总煜话里的意思,转念一想,一拍额头,歉笑道:“是我刚刚愚钝了,鲁王监国仅仅拥兵一隅,正统性上的确无法和隆武帝相比。”
见朱总煜沉思,张政啧啧嘴,笑道:“我们以清贝勒爷做投名状,不管是鲁王还是隆武帝,必定大喜,因而重用我等。而且朱公子的大名现在恐怕已经传到江南各省,惊动朝野,呵呵,加官进爵自然不在话下。”
张政说到底是饱读儒家经典的读书人,心怀社稷,对于功名有着天生的渴望。因此对于投靠朝廷,施展抱负,心怀期待。朱总煜对功名利禄倒不是很热衷,否则前世也不会选择消防兵这个高危职业。现在来到了南明,他经历生死,对虚名看的更淡,看中的是如何更好的发展自己的力量。
“朱以海吗?”朱总煜思忖着,历史上对鲁王的评价可不是很高,尤其是他各自为政,另立朝廷,将本就不强的抗清力量再次分割削弱,导致清兵各个击破。加之这个人继承了绝大多数朱家宗室荒淫无度的习性,跟着这种君主,朱总煜不认为能够施展抱负。
不过话说回来,南明历史纷繁杂乱,自相矛盾的地方很多。清朝为了凸显自己的正义性和法理依据,对明末和南明史大加篡改。谁知道朱以海的真实面目是不是史书上写的那般无能。
当然,朱总煜尽管后知后觉,知道历史的大体走势,但不可能将上述想法直接说出来,免得惹来张政的怀疑。他故作赞同张政的话茬,接着道:“张兄所言正是朱某所想。听闻隆武帝还不是唐王的时候,被囚禁南阳多年,但其性格坚毅,胸怀大略,正是可以复兴大明江山的人物。”
张政听的连连点头。虽然比朱总煜恬长几个月,但主见不多。这么多天相处,他对这个朱家宗室的见识和气度暗暗佩服,很多时候以其马首是瞻。
两人商讨已定。
这时,王全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邀功道:“少爷,搞定了!那小子相信我们不是倭寇了。”
“哦,这么快,你怎么让他想通的?”朱总煜好奇问道。
“嘿嘿嘿……”王全搓了搓手指头,猥琐道:“给他钱了!天底下只有抢钱的倭寇,没有主动给钱的倭寇!”
“呦,好办法。”朱总煜赞叹的点了点头,这个王全脑子果然精明,可是马上他反应过来,王全是自己的账房先生,他拿的钱,不就是自己的吗?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朱总煜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在为活命奋斗,没有用过一分钱,不知道钱财的可贵,自然也就不心疼。
当然了,朱总煜万万没想到后面他发展自己实力的绝大部分时间内都出于极度缺钱状态,为此差点成了铁公鸡,这是后话了。
简单的休整过后,在黑皮田的带路下,众人朝高山头村进发。
风,越来越大了。
“娃子怕是已经回村了吧,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害团练大队白跑一趟,哎,要被村长大骂了。”走在队伍前头的黑皮田苦瓜着脸,不过一想到怀里的意外之财,又是惊喜,这宝钞足够一家子过上一年的了。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黑皮田的儿子刚火急火燎的跑回高山头村,正好村里来了个骑马的衙役。通报和督促各村的防台工作,加之最近盗贼猖獗,在各村落间充当巡查的工作。
村民一听说好多年没出现的倭寇来了,顿时炸开了锅。
衙役知道事态紧急,连忙飞马回县衙报告。
就在朱总煜等人向高头山村进发的时候,县太爷派出了仅有的一千名手持火器和刀枪的团练武装,高度紧张的朝同一地点急行军。
这些团练是县衙自行招募训练而成,严格来说也属于义兵。所需物资都是知县召集县里的乡绅和富商筹集而来,由于江浙富庶,这些团练不但衣着光鲜,武器明亮,而且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火器,光是鸟铳就有两百多杆。对付乌合之众的盗匪绰绰有余。
骑着马上的一位魁梧壮汉,心情凝重,时刻督促着部下的军姿,此人乃是大平县的典史尉牙树,被认命为这支团练的首领。
“奇怪了,自从镇东侯派兵镇守在台州府,盗匪反而愈加猖獗。现在连许久不见的倭寇都出现了。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明?”尉牙树叹道。
与其并马而行的约莫三十岁的男子,听到镇东侯三个字后,毫无顾忌的呸了一口。尉牙树没有对这男子的无礼而责备,反而有些敬佩他。这男子叫卢岱,原是当地乡绅,为人仗义疏才,结实了不少江湖人士,后来组建了义兵,杀死了大平县的清伪知县和县丞。卢岱在当地的威望很高。
声势最大的时候,卢岱手握三千义兵。像他这样的义兵遍布浙东。可是镇东侯方国安和武宁侯王之仁以巨大的兵力优势,以正兵自居,迫使朱以海实行分地分饷,也就是田地的所有赋税、田粮都归他们所有。而义兵只能自行筹集,导致粮饷供应不上,规模迅速减少。
卢岱只能依附当地县衙,将手下仅存的义兵改为县衙统辖的半正规武装。
“听说浙东各府州每年六十万钱粮都归了王之仁和方国维二人。”尉牙树知道这些情况涉及到朝廷里的权利斗争,官职在身的他不好多言。
“哼,他们这些做派,和当日左良玉的割据行为如出一辙。咱们早晚死在这群混账东西手里。”卢岱对方维国等人显然恨极。
尉牙树无奈的摇了摇头。卢岱的牢骚他早就听出老茧了,决定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回到正题,道:“咱们和盗匪交手多次,知根知底,可是对于倭寇却是没有经验。不知道卢监军可有想法?”
卢岱想了想,脸色凝重,冷冷道:“听闻倭寇从东瀛招募流浪武士,各个战力凶悍。可是现在东瀛政局已经安定,想来倭寇的日本武士不会很多。怕就怕他们来去如风,劫掠一番后迅速撤回海上,这样一来可就难办了。”想到这,他立马催促士兵加快行军。
尉牙树笑道:“台风临近,倭寇这时候还敢出海那就是找死。”
“不管如何,一定要把这伙倭寇给灭了。不过,我总感觉这些倭寇出现的很古怪。”卢岱说着,眼皮子直跳。
就在这时,哒哒哒,派出去的斥候飞马而回。身上插了一支弓箭。到了卢岱面前,滚落马下,拼着最后一口气道:“前面……前面……盗匪!”说完,吐血一口,死了。
“盗匪!”卢岱和尉牙树大惊。
刚要指挥排兵布阵,忽然,轰隆隆,巨大的爆炸声从军阵的中间炸开。一时间血肉横飞,瞬间死了五六十人。
卢岱耳朵几乎聋掉,眼角流出了血水。只闻到浓郁的火药味。
“装火药的桶被炸了!不好,有内奸!”尉牙树马上反应过来,收拢慌做一团的兵马。
就在这时,后路和前路喊杀冲天,一千多名盗匪杀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