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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倾国倾城

凤仪宫浮龙飞凤,雕梁画栋,比之懿和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全然不可同日而语。两名红衣宫女将萧靖阳领进宫中,踩着深红地毡,过了一道门,又过一道门。到处铜兽吐雾,金雀喷香,珠帘掩门,锦缎铺地。直如进了洞府仙境,又似到得太虚天宫,好一座美轮美奂的华丽宫殿。

一路走过四道大门,到了内堂。厅前东西两面分站两名宫女,守在珠帘门前垂手侍立,衣饰却是紫色。领萧靖阳入内的一名红衣宫女说道:“贵客已到,有劳两位姊姊。”站在西首的紫衣宫女朝萧靖阳细细端详一番,脸露疑惑之色,说道:“你确信这位便是娘娘要请的萧靖阳公子么?”那红衣宫女道:“奉总管亲自请来的,该当不会错。”那紫衣宫女又朝萧靖阳打量一眼,似乎仍是不太相信。萧靖阳笑道:“萧靖阳有什么好,何必要冒充他?姊姊若是不信,在下在外等候凤妃娘娘便是。”那紫衣宫女道:“那也不用。没想到公子医术超群,却恁地年轻。”掀起珠帘,请萧靖阳入内,又道:“这里是凤仪宫的会客室,若非娘娘的尊客,便是宫中王爷皇子,也是不让进来的。公子请进内室用茶,静候娘娘驾到,切勿大声喧哗。”萧靖阳心中暗想:“一个后宫娘娘,排场居然比皇帝还大。”他临近门边,鼻间便已闻到一股淡淡麝香,信步入内,只见满室灿然,一时竟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内当中是一张碧绿色的长桌,长桌当中摆放了两盆高逾三尺的珊瑚树,珊瑚树与长桌颜色一致,也呈碧绿色。枝丫伸展,枝头上挂满了一个个黄澄澄的金桔。长桌上下两端各摆放着两张靠背阔椅,左右两边却每边都有四张,四面一共十二张椅子,都垫着白色皮毛垫子。桌椅后面的茶几上摆了两盏烛台,竟然也都是黄金打铸而成。茶几后边的墙上挂着一块横匾,上书“有凤来仪”四字,看左下角的印章题跋,知是昭武帝所赐御字。北面长窗边一颗颗指头大小的珍珠直垂到地上,显是珍珠中间打了孔,用丝线串联了起来。这么多珍珠做成窗帘掩住窗户,怕是没有几千颗。难得的是这几千颗珍珠竟都是一般大小,无一颗中含有杂色,日光映照下来,珠光流转,发出莹莹光芒。

这会客室比之懿和宫的正厅还要大得多,屋内陈列的珍玩多不胜数,非金即玉,极尽奢华之能事。萧靖阳游目四顾,看一物,赞一物,心头也往下沉一分:“单看这一个小小的会客室,便知这凤妃是何等穷奢极欲之人,只怕大弋国的珍物,大半已落在她的手里了。昭武帝为了讨这凤妃欢心,一心收罗天下珍宝,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励精图治,更谈何为国为民?以博红颜一笑而误天下苍生,皇上怎能昏聩到这等地步?”便在这时,珠帘卷起,茶香四溢,一名紫衣宫女托着茶壶茶杯走了进来。那宫女将茶具放在桌上,斟了杯茶,说道:“公子请喝茶,娘娘片刻便到了。”朝他福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萧靖阳坐到桌边,右手触摸到白色的椅垫,只觉着手处柔韧软滑,与寻常皮毛大不相同。翻起那毛皮一看,似乎有些像是虎皮,他心下暗暗吃惊:“莫非这些全是白虎皮做成的?”逐一翻转来看,果然一张张坐垫都是毫无杂色的白虎皮。这种白虎皮百年难遇,万不料这里竟会有十二张之多。萧靖阳心想:“要想收集到这种白虎皮,自然是不惜动用民力,在大弋国内大肆搜捕。大弋国疆域不大,老虎更是罕有,又怎凑得起十二张白虎皮?那定是花重金到别国购买了。嘿嘿,这种白虎举世罕有,哪一个国家能出得了这么多?”想到昭武帝为了凑齐十二张白虎皮费劲心机,不惜浪费人力物力,远赴域外到处征购的情景,心中怒火陡炽:“他如此动用国本,花偌大心思去求这些华而不实之物,到底是想干什么了?这一张张毛皮,又哪里是什么虎皮?这分明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被抽干了血,掏空了肉,剩下的最后一张皮也被扒了下来,铺在这一张张椅子上,给她的妃子当成了坐垫!”环顾满室珍奇,忽想:“单这一个小小的会客室,就已摆满了这么多奇珍异宝,凤妃收藏之富,直是无法想象。她一个后宫妃子,若不是昭武帝对她言听计从,又怎搜罗到如此多的玩物?昭武帝对天下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惨状不闻不问,却不惜动用国本,千方百计讨一个妃子的欢心,昏庸荒悖,一至于斯。澹台道起起兵造反,说要‘罢昏君、立明王’,难道竟是对的么?爹爹若是到这会客室来坐上一坐,不知他还会不会叫我下山来襄助朝廷平叛?”他心中问一句,便摇一摇头,叹一口气。

忽听门外环佩叮当,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萧公子少年英侠,人品出众,武功盖世,本当意气风发才是,何以满腹愁怀?”这声音听来荡气回肠,柔媚无比,犹如一个妙龄女子对着自己心爱的情郎低声呢喃。萧靖阳心中一荡,抬头看去,只见珠帘卷处,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这女子看去似乎有二十四五岁年纪,又似乎只有十七八岁,艳丽绝伦,笔墨难描,一袭白衣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犹如刚从画里走出来一般。这女子披金戴玉,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一进屋中,登时满室生辉,屋中大大小小的金玉珍珠,霎时间都光芒黯淡。只是这女子本身艳丽无俦,身上的佩饰反而显得多余。萧靖阳虽见她声音柔媚,但神情举止间充满傲气,显是气指颐使惯了的,又见她头顶带着一顶小小金冠,冠顶上镶着一只金灿灿的凤凰,莲步轻摇之际,金凤凰首尾摇曳,直似展翅盘旋。敢在凤仪宫里佩戴凤冠的,除了凤妃娘娘,哪里还会有别人?萧靖阳当即起身说道:“见过凤妃娘娘。”

这女子正是凤妃,她进得屋中,挥退身后宫女,在萧靖阳对面的虎皮椅上轻轻坐下,双眼向他瞧去,不由暗暗喝彩:“好一个潇洒的公子哥儿,难怪一来便能和明月这高傲的小妮子黏在一块。”见萧靖阳兀自眼睁睁的瞧着自己,不以为忤,反而心中暗喜:“任你帝王将相、才子侠士,见到本宫莫不是神魂颠倒,连赫赫有名的铁血门传人也概莫能外。”给萧靖阳重新斟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淡淡一笑,说道:“萧公子到我这会客室来唉声叹气,是责怪奴家慢待了贵客么?”只这么浅浅一笑,犹如春阳融雪、和风拂地,萧靖阳只觉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如同喝下了醇醪仙酿,飘飘然、熏熏然,一颗心直似飘到了云里雾里。凤妃见他神思不属,显然没将刚才的话听进耳中,又是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浅浅一抿。两人四目相对,萧靖阳见她一双眼中宛如要滴出水来,春波荡漾,媚意万千,当真令人销魂蚀骨。

过得片刻,凤妃低声问道:“萧公子,你看是我美些,还是明月公主好看些?”萧靖阳本来在想:“这凤妃娘娘果然美艳绝伦,娇媚无比,换做我是昭武帝,只怕也是不要江山要美人了。”一听到“明月公主”四字,心中一凛,登时回过神来,暗暗叫道:“萧靖阳啊萧靖阳,枉你自认侠义道,一见到美色当前,便自神不守舍,什么正邪是非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脸上微微一红,不敢去正视凤妃的眼神,说道:“娘娘和公主都是天生丽质,各有各的好看。”凤妃笑道:“那么依公子之见,本宫定是不如明月公主了。”

明月公主清丽端庄,凤妃娘娘美艳柔媚,两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只是相貌难分轩轾,人品却有高下,明月公主端庄典雅,凛然不可侵犯,凤妃却妖媚入骨,是祸国殃民的源头。此时若换做常人,早被凤妃勾魂摄魄的双眼迷得七荤八素,不知高低。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初见凤妃这等绝世容颜,难免一时为之倾倒,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他内力高强,定力远非一般,随即便神闲气定,灵台清明。他见凤妃收罗这么多奇珍异宝,恨不得占尽天下好处,私欲之盛,不言而喻,倘若自己说一句“公主比你美些”,只怕这女人妒忌之下,便要想着法子去毁损明月公主的容貌,何况凤妃容貌决然不在明月公主之下,这般说法,也是失之偏颇。可是要说明月公主比不上凤妃,心中实不赞同,却也说不出口。眼见凤妃不依不饶,定要与明月公主分出上下,只得说道:“晚辈不敢无礼,其实并未细看过公主容貌。”

凤妃格格娇笑,心中甚是得意:“他一见到本宫便痴痴迷迷,眼睛转都不转一下。却对明月那臭丫头从未细看,显然是在说那丫头及不上我了。”说道:“这么说来,你见到本宫倒是敢无礼啦?”萧靖阳慌忙站起,施礼说道:“晚辈不敢,请娘娘恕罪。”凤妃轻轻啐了一口,说道:“什么‘晚辈晚辈’的乱叫,倒显得本宫比你年纪大得很多一样,你仔细瞧瞧,我当真便有那么老么?”说道微微扬起头,满脸皆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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