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阳边走边等,数次回头说道:“啊哟,奉公公你可快些,我最怕碰到九王爷啦。你也知道,他老人家若来叫我,在下可不敢不听他的话。”似乎是回头招呼奉公公,实则是细看他的身形步法。奉公公竭力追赶之下,不能出口说话,以免一口真气涣散了,反而更慢了下来。萧靖阳心中冷笑:“你越装得武功很差,越显得你做贼心虚。这人始终不显露本门功夫,我须得另想法子才行。”心中计较已定,便索性站在路上等他。
奉公公狂奔猛跑,到得萧靖阳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萧公子,你可慢点,小的哪跑得了这么快?”萧靖阳笑道:“我也累了,咱们先休息一下。”奉公公抚着胸口,说道:“好,好。”萧靖阳道:“奉公公,在下初来皇宫,什么都不懂,可要好好请教公公才是。”奉公公忙道:“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来便是,‘请教’二字,小的万不敢当。”萧靖阳向他问起宫中诸般礼仪禁忌,待奉公公说完,又问起宫中诸般珍玩宝物。奉公公见他轻功了得,本来颇为忌惮,但见他问起宫中的贵重物事,心想:“这少年救了明月公主,皇上自然要大大的封赏他,他向我探问各种宝物,自然是为了方便到时候向皇上索要。你既是贪财之人,娘娘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当即专点宫中神气贵重的宝物跟他说了。萧靖阳叹道:“原来宫中竟有这么多宝贝,奉公公,这皇宫可是世上最好的地方了。”奉公公笑道:“皇宫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萧靖阳附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皇宫里什么都好,只有一样不好。”奉公公愕然道:“什么不好?”
萧靖阳左右看了一阵,轻声说道:“皇宫里面会闹鬼!”奉公公登时不豫,板着脸说道:“皇宫里怎会闹鬼?这里是内宫禁院,公子说话可得检点些。”萧靖阳见他脸带怒色,又道:“在下可不敢乱说,太子府昨晚闹了好一阵鬼,在下可是亲眼所见。”奉公公微微一怔,说道:“公子爷这就说笑了。太子殿下正气凛然,什么鬼都不敢靠近太子府的。”萧靖阳见他自始至不露丝毫异状,心想这人城府好深,便道:“是啊,这鬼不敢再太子府怎么样,只好跑到懿和宫来瞎闹。”奉公公一听到“懿和宫”三字,脸色登时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说道:“萧公子可别吓着小人了,小人胆小得很。咱们还是快去凤仪宫,凤妃娘娘着实想快些见到萧公子。”他脸上神情一闪即没,但萧靖阳已看得真切,暗想:“昨晚之事定与他有关。”见他催促自己前行,便道:“啊哟,我和公公说得投机,可把正事儿给忘了,咱们快走,可别遇上九王爷的人。”说着展开身形,又向前冲。
奉公公跟在身后,心中奇怪之极:“听娘娘说起,这小子是个刚下山的雏儿,他跟我东拉西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人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不通世务?”见萧靖阳对自己不管不顾,当即也快步追去。不多时踏上长廊,只见数丈外萧靖阳面向自己,正一步一步的慢慢倒退而行。一见他跟了上来,萧靖阳笑道:“奉公公,你轻功好得很啦。咱们俩比比,看是谁快些。”奉公公心想你轻功远胜于我,那还比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显摆你的功夫来了吗?心下虽甚恼怒,脸上却笑嘻嘻的说道:“萧公子神功盖世,小的自愧不如,那也不用比了。”他一开口说话,真气立泄,脚下更慢了下来。
萧靖阳笑道:“那可不一定,你用双脚,我只用一只脚,只怕你不会输。你要是承认自己轻功比不过我独脚跳,那咱们也不用比了。”说着转过身去,提起右脚,只用左脚站在地上,来个金鸡独立。弓背屈膝,蓄势待发,只等奉公公走到他身边,便要独脚向前跳去。
奉公公怒火中烧,几欲破口大骂起来,心道:“好小子,你拿一只脚来与我比试轻功,却不是当面讥讽我轻功太差么?老子赢了你没什么光彩,输了……啊哟,这个可千万输不得。这少年既爱显摆功夫,一只脚赢了我双腿之后,岂有不在宫中大肆张扬之理?到时我这张脸还往哪里搁?”他是宫内太监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轻功更是宫中翘楚,连侍卫总管拓跋遂都自叹不如,向来颇引以为傲,怎容得这乳臭未干的少年如此轻视?当即也不答话,提气急纵,忽的从萧靖阳身边窜过,便已抢在前头。
这回廊只五六尺宽,平时仅容两人并排而行,他一抢在前头,发足狂奔之际两手微张,挡在当中,就算萧靖阳轻功再好,也难以从自己两侧抢上前去。
萧靖阳心中暗笑:“这厮倒也狡猾。”左脚向前跳了几跳,牢牢跟在他身后。蓦地猛一发力,呼的一声疾响,身子犹如离弦之箭,平平从奉公公头顶飞了过去,落在他面前三尺远处。左腿一屈一伸,又向前跳出丈远。奉公公万不料他竟从自己头顶越过,眼见他一跳一跃,自己始终跟他隔着五六尺来远,心想再不赶超到你前面,回廊可就走到了尽头,不由心下焦急,一口气提将上来,发足狂追。这么一发力,果然将距离渐渐拉近,两人相隔由五尺到四尺,由四尺到三尺,越追越近。奉公公心下暗喜:“毕竟你一只脚气力有限。”
蓦地里萧靖阳“啊哟”一声大叫,双脚落地,双手捂住了肚子,似乎突然间肚子痛得厉害。他双手抱住肚子之时,双肘弯曲,伸在背后,似有意,似无意,右手肘部竟对准了奉公公的胸口。奉公公正在发力猛追,万料不到他竟会陡然停了下来,其时两人相隔不过三尺,如何收势得住?眼见自己将胸腹自行撞到他右肘上,如此疾冲之下,势道何等猛烈?这一撞上纵使不死,也非受极重内伤不可。百忙中双手前伸,左掌拍他后背,右掌去抵他右肘,情势危急之下,已用上了全力,喝道:“你搞什么鬼?”惊怒之下,声音更加尖锐,犹如饿枭夜啼,甚是刺耳。嘭嘭两声响过,双掌尽数打在萧靖阳身上,他左掌拍在萧靖阳背上,直震得腕骨疼痛欲折,蓦地心中一惊:“我这两掌用了十成功力,可别将这少年打死了才好。”哪知萧靖阳向前跌出两步,“啊哟”叫了一声,说道:“我刚才跑得岔了气,一口气堵在丹田上提不上来,幸好奉公公你用真气帮我气息调和了,这才能缓过气来。奉公公你救了我的命,这可多谢了。”
奉公公见他脸上笑吟吟的并没丝毫受伤的模样,心下又是惊骇,又是愤怒:“这少年中了我拼尽全力的两掌,竟然行若无事一般,铁血门武功当真了得。他这番做作,定是为了考较我的武功,老子一向自负,却没料竟上了这臭小子恶当。什么我用真气帮他调和气息,救了他的狗命,没得来消遣老子。”
萧靖阳受他这两掌之初,胸腹间气息翻涌,烦恶难当,背上更是火辣辣的极不好受。他向前奔出两步,一来借势消弱奉公公掌上的劲道,二来也已趁机调匀内息。待得回头看向奉公公时,内息早已调匀,脸上更是笑嘻嘻的浑若无事。便这么两掌试过,已知这奉公公并非是昨夜那黑衣人。要知人在面临生死一线时,周身的潜能力道自然而然的会尽数激发出来,那是万难作伪的。奉公公这两掌所发的劲力较之那黑衣人远逊,内力更无丝毫与铁血门孙家的“凤凰涅槃功”相似。既知奉公公并非黑衣人,萧靖阳心中稍稍舒了口气,暗想:“那黑衣人果然并非宫里面的人,太子将各处夜哨布置周全,那人自然再难随意进出皇宫。”见奉公公在一旁侧眼斜睨,睚眦中似乎喷出火来,假装不见,笑道:“奉公公,你轻功盖世,远胜在下的独脚跳。在下承蒙你相救,这也不用比了,算是在下输了。”奉公公只气得七窍生烟,偏又不敢对他恶语相加,只得将一口闷气憋在喉咙里,闷声不响的在前边带路。他两手垂在胸前,借后背挡住萧靖阳视线,不住用右手按捏左腕,消减手腕的疼痛,一路走到凤仪宫前,心中将铁血门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