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王爷见萧靖阳神情淡然,丝毫不将皇帝的赏赐放在心上,不禁暗暗称奇:“这少年不同凡响,不知是什么来头。”他拉了昭武帝的手,说道:“四哥,有件事你须得知道,只是听到后,一定……一定别要太过伤心。”昭武帝阒然一惊,说道:“怎么?难道明月的病情还会有反复,终究药石难……难……”一时不忍说下去。十二王爷摇了摇头,转身对萧靖阳道:“萧公子,请你公主的状况,再说一遍。”萧靖阳道:“是。说来惭愧,晚辈虽误打误撞救醒了公主,却实不知公主所中之毒究为何物。公主体内所中之毒阴寒之至,怪异莫名,胶固难缠,反复不定。晚辈师兄弟适才竭尽全力,也只化去十之七八,余者已强行压制下去,若不釜底抽薪,尽数化除,若起反复之势,公主身子更加不妙。”昭武帝越听越是诧异,奇道:“你说什么?明月得的不是病,而是中毒?”萧靖阳道:“是。”
昭武帝突然身子大震,急道:“你再说,你再说:明月的确是中了毒,不是得病?”他情急之下,声音都已颤抖起来。萧靖阳心中大奇:“怎地一听到明月公主中毒,他们怎么都是这般反应?似乎全然不相信。是了,皇宫禁院之中,竟然有人胆敢对公主下毒,他们的确气愤不已。”当即道:“公主的的确确是中毒无疑。”见昭武帝和九王爷、十二王爷眼中神情仍是不太相信,心想:“也罢,且试一试给你们瞧瞧。”扬声对屋内喊道:“青儿姑娘,劳烦你将屋中的血盆端过来。”他大踏步走出庭外,到得桥边,翻身越过桥栏。昭武帝等人只道他要跳入池中,皆觉疑惑,哪知他身子凌空一翻,右脚脚趾勾住护栏底端,双手伸出,已抓了两尾三指大小的金鱼上来。那两条金鱼尾巴不住甩动,却哪里挣扎得脱?众人喝彩声中,萧靖阳已翻身跃到桥上。
众人一时不明他所为何来,都跟出庭外,来到桥畔。萧靖阳将两尾金鱼都交于左手,右手从旁边拈下一片菊花花瓣,浸入血中,提起来在两条鱼嘴中各滴入一滴,接着将金鱼抛下池中。两条金鱼重新入水,飞快往深处游去。
萧靖阳道:“晚辈拿鱼来试毒,只因鱼儿抗毒力弱,立时便可见效。人若是中了这种毒,其实并不能立时致命,而是周身血液越来越变得黏稠,使人血流和心跳越来越慢,到得数十日后,血液浓如浆糊,心跳渐止,这才慢慢死去。”朝水中一指,又道:“你们瞧!”只见两条金鱼又重新浮出了水面,只是这次却肚腹朝天,过得良久都是动也不动,果然就此死去。九王爷大叫:“死啦,死啦。果然……果然……是有人下毒,不是生病。”萧靖阳扬起手,手中那片方才还是鲜艳欲滴的花瓣,也都变得枯黄。
昭武帝全身发抖,摇摇欲坠,一把扶住十二王爷双肩,这才没倒下去,咬牙说道:“十二弟,这是不是真的?”十二王爷只觉他紧紧捏着自己肩膀,五指仿似要扣进自己肩头的肉中,知道他心中的悲愤实已到了极点,但一时之间,却又怎么去饰词安慰?只得道:“是真的,的的确确是中毒死的。”昭武帝牙根紧咬,两排牙齿磨得格格直响,恨恨说道:“很好,很好。你帮我好好彻查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十二王爷道:“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昭武帝放脱十二王爷,掩面便走,一干太监侍卫急忙跟去。
萧靖阳见昭武帝语无伦次、仓皇而走的模样,不禁愕然,暗想:“怎地怕成这样?又有什么‘很好’?”回头对青儿道:“你将这盆毒血挖个深坑埋了,小心些,自己可别碰到了。”青儿将头扭在一旁,生恐闻到毒血散发出来的气味,说道:“是。”急急去后院料理。
九王爷恨恨说道:“十二弟,这件事你非得尽快查出来不可,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忍心对这样三个娇弱温柔的女子下毒手!”萧靖阳奇道:“怎地有三个?难道宫里还有两位中了此毒的?”九王爷欲待再说,十二王爷摇了摇手,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眼下救治明月孩儿要紧,此事日后再提。”他从腰间解下一块光灿灿的金牌,走到南宫选跟前,说道:“你拿我的令牌去宗正寺,就说此事我已接手,现已查证与太子无关,叫他们放人吧。”南宫选三人大喜,躬身接过令牌,说道:“多谢王爷!”十二王爷又道:“有些事情与你们无关,便不要多逞口舌,自取其祸。”南宫、杨、律三人对视一眼,奇道:“是。学生理会得。”十二王爷挥了挥手,三人欢欢喜喜的去了。
九王爷对萧靖阳没口子的夸赞了好一阵,说道:“宫中有的是上好的药材,需要什么,请萧神医吩咐下来便是,本王马上叫人去办。”萧靖阳忙道:“晚辈不通医理,神医之名,晚辈可万万领受不起。这些大补的药材是否能用,晚辈不敢妄下论断,还请王爷召太医前来配药才是。”九王爷心中大奇,说道:“这倒奇了,你连药都不会用,居然能救得明月孩儿。”
十二王爷也是暗暗纳罕,见青儿从后庭进来,吩咐她前去请徐应两位太医,转头问道:“听南宫选说萧公子和明月孩儿是朋友,却不知你们是怎生相识的?”萧靖阳脸上一红,登时不知如何置答,只得含含糊糊的说道:“那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十二王爷微微一笑,也便不再追问。
原来他见萧靖阳一表人才,气度不凡,与明月公主恰似一对明珠玉璧,只道两人早有来往,只是年轻人面子薄,谁都不肯向外人提起罢了。他往这条路一想,自然觉得萧靖阳不要封赏便在情理之中。只是朝中的文臣武将他尽皆熟悉,知道并无姓萧之人。这少年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既非官宦人家,那么多半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子弟,后边那少年自是他的书童小伴了。他哪知自己这诸多猜想却是全盘错了,萧靖阳和明月公主此前固然仅有一面之缘,也并非大弋国京都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