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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曲径通幽

萧靖阳眼见这等变故,心中之讶异实是难以形容,问道:“公主旧病复发,怎地怪到太子头上来了?”律众严叹了口气,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靖阳听得云里雾里,半点也摸不着由头,说道:“难道公主十年前便得了病,这时旧病复发,皇帝要找太子丹算旧账?这可怎说得过去?”南宫选摇摇头,说道:“公主患这不治……这怪病,太医们说那还是十几天前的事情,只是沾不得半点风寒。那晚咱们在青竹庭时,公主还是好好的,哪知道她回到懿和宫后,不久便昏迷过去。皇上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先是怪下人没服侍好公主,命人将当时在公主身边的婢女都送进了刑部,又迁怒于太子爷,说他明知公主身子不适,还强行留公主在青竹庭里。凤妃娘娘趁机煽风点火,说公主殿下一向听皇上的话,这次偷偷到御花园去,定是有旁人唆使。这般一来,皇上更加恼怒了,叫了几十个金刀侍卫把守住太子府四周,要太子随时听宣前去助查这个唆使之人。外边的侍卫,萧兄弟你可都看到了。”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杨度气愤愤的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皇上这也太狠心了,竟将太子提到宗正寺那鬼地方……”南宫选忙掩住他嘴,向门外张望一眼,低声喝道:“你便不能少说几句?”萧靖阳问道:“宗正寺是什么地方?”南宫选道:“那是皇族的刑部,但凡皇亲国戚犯了事,便交由宗正寺审查和定案。”孙靖海“嘿”的一声,说道:“看来你们的太子爷可有得苦头吃了。”他经师兄提起,知道太子丹本人和李护卫所言颇有出入,但听得他们几人说话总是文气嗖嗖,心中着实不太喜欢,他性子又是极为直爽,因此毫不顾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南宫选三人听得他这几句话,脸上忧色更增。杨度道:“太子爷说道,那晚二位走后,公主不住夸赞萧兄弟非同凡响,还曾跟太子爷提起一事,说她寒气发作时,萧兄弟随手对着她一指,她便觉得浑身热烘烘的。萧兄弟,原来你的医术这般了得。”萧靖阳想起那晚太子丹率杨度等三人走后,自己与明月公主孤男寡女独处一庭,不禁脸上一红,忙道:“这是在下的家传功夫,算不得什么医术。”杨度和律众严对视一眼,脸上更多了几分指望,说道:“总之太子殿下推断起来,萧兄弟这种手段定对公主的病情有莫大好处。只是这几日皇上派人把咱们几个一呼啦全叫去问话,谁也出不得宫,否则早就将你们师兄弟接进宫来了。好不容易今日给放了回来,太子殿下便马上叫南宫大哥去接你们过来。”孙靖海瞪了南宫选一眼,说道:“你怎么又不说?”律众严道:“这件事南宫大哥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须怪不得他。殿下关心公主病情,一回太子府便叫南宫大哥去接你们,我和杨三弟问起缘由,殿下这才说起。”

萧靖阳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咱们这便去见公主。”南宫选忙道:“眼下只怕去不得。皇上有吩咐在先,除了照料公主的几名太医和婢女之外,其余人等一概不能进入懿和宫。咱们这时要去探望公主,除非得到皇上的手谕,否则懿和宫外边的侍卫是绝不会让咱们进去的。”孙靖海道:“那你们快去向皇上讨手谕啊。”

南宫选登时脸色尴尬,他三人只是太子府门客,在朝中并无职务,哪里能去觐见皇上讨要圣谕?当他三人年幼之时,在太子身边伴读,那时皇上对人极为亲厚,时常前来查考太子功课之际,也总对他三人温言嘉勉。常言道“爱屋及乌”,可没想到恨屋也是一样的及乌,自从太子失势后,昭武帝对他三人瞧也不瞧上一眼。本来南宫选自己的父亲南宫俶是朝中御史,自可由他出面,央父亲前去恳求皇上,讨要手谕。但南宫选近年来一直反感父亲的所作所为,父子俩一年到头都难得说上几句话,关系甚是冷淡。何况这时便算南宫选去求他父亲,南宫俶见到皇上正在气头上,那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相助的。

萧靖阳见三人面露难色,虽不知晓其中情由,却也猜得到这事儿三人极难办到,问道:“那怎么办?”杨度沉吟片刻,说道:“不如萧兄弟你仗着铁血剑,径直去找皇上说明来意,皇上得知你是铁血门弟子,说不定心中欢喜……”南宫选摇头道:“不行!萧兄弟一介青年男子,又是初来乍到,皇上有怎会允许他出入公主寝宫?”杨度凝思片刻,也觉这条路行不通,急道:“那怎么办?”南宫选沉吟片刻,说道:“方才咱们已跟外边侍卫说萧兄弟是公主的朋友,索性便以假乱真,堂而皇之的叫奚老三带咱们前去。只是要怎生说服他,可得下一番说辞才行。”杨度击掌叫好,说道:“还是南宫大哥高明。有奚队长带路,懿和宫外的侍卫自然不会多问。我这就去跟他说。”他整了整衣裳,脸上神情一板,出得门去,不多时重回屋中。南宫选见他脸上笑吟吟的,知道事情已妥,问道:“奚老三胆小得很,便是杀了他头也不敢违旨,你却怎生说动他的?”杨度笑道:“他原是不敢,我跟他说萧兄弟是公主殿下早就想见的朋友,眼下公主身子不适,说不定见到萧兄弟后,心情大好,病情有所好转,他便立了大功;便算公主仍无起色,得知他带路有功,日后也会重重赏他。否则公主心情不好,病情若是加重,那么日后皇上追究起来,我势必要禀报上去。奚老三说要先禀报拓跋遂,我便说道:‘那你快去,且看公主病好之后,拓跋遂会不会说起这件事有你的功劳。如若拓跋遂那边耽搁了,公主病情更重,你又猜猜,这笔账最后会算在谁的头上?’他权衡半晌,咬了咬牙,终于答应下来。”众人都笑了起来。南宫选道:“亏你这般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众人出了太子府,奚老三朝众人一拱手,一声不响的在前带路。萧靖阳师兄弟跟在最后,过月洞门后踏上回廊,这次却是右行向北。回廊蜿蜒曲折,每走百余步远便有两名侍卫分侍左右。幸好这些侍卫与奚老三尽皆相识,都没上前来聒噪。好不容易走到回廊尽头,穿过廊尾的八角凉亭后,一条弯曲延伸的青色碎石小径徐徐向下。碎石小径两旁苗圃青郁,树木葱茏,自是为达到“曲径通幽”之感,由人工精心栽种培育而成,可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此处风景清幽佳胜,芬芳迷人,让人浑然忘了天已入秋。若非皇宫内院,别处哪能见到这等景象?

众人随奚老三踏小径、穿树丛,走不多时,远远见得前方是一座傍水依林的小院。那小院北、西、东三面各一座青石瓦房,三座瓦房相连,形成一座小小的三合院。走到近处,见院子南面是一座低矮的围墙,围墙上摆满一盆盆花草。墙外一左一右堆了两个齐膝高的石台,左侧石台摆放了各类兰草,碧绿葱翠的尖端上,一颗颗水滴犹如珍珠般晶莹剔透,显是不久前有人浇过水。右侧石台摆放的却是一盆盆菊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肆意怒绽。两座石台当中是一条丈余长的鹅卵石路,从门口通出,与一座青石小桥相连。花草清新,幽香淡传,令人熏熏然似已微醉,不由得心旷神怡。萧靖阳自进宫以来,沿途所见均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高大殿宇,万料不到这皇宫大院之中,竟有这么一座简朴精致的清幽之地。过了石桥,到得围墙外,看得正屋大门上方挂着一个横匾,上书“懿和宫”三个金色大字。这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闪闪发光,极显皇者气派。这幅牌匾无论挂放在先前所见的哪座宫楼殿宇之上,都是相得益彰,凸显气派,但放置在这简单的农家小院中,却颇显得喧宾夺主,反而让人觉得怪异。

南宫选等人见四周并无一名侍卫守护,都感讶异。杨度明知若无皇上的旨意,守在懿和宫外的侍卫绝不敢擅自离去,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些侍卫却去哪里了?”奚队长道:“想是皇上怕惊扰了公主,撤去了外边的侍卫。”他不敢停留,见众人已到懿和宫,便急着告辞而去,只是懿和宫外并无侍卫把守,自己这带路之功并不显得如何大,不免稍觉遗憾。

萧靖阳沉吟道:“难道这便是公主的寝宫?”南宫选见他满脸疑惑,说道:“正是。懿妃娘娘本是农家之女,自小生活简朴,便是得宠后封为贵妃,也是极尽节俭。当年皇上为她修建懿和宫时,曾预设数十亩之地,懿妃娘娘反对大兴土木,说宫殿过于高大气派,反显得空荡荡的,她住不习惯。后来皇上拗不过,只得依着她的意思,修了这么一座农家小院。本来按照懿妃娘娘的设计,院前这些亭阁曲径、小桥流水都是没有的,皇上说不能太委屈了懿妃娘娘,命人加了这几道风景。公主和娘娘的性子极为相像,一贯简约,自小就住在这懿和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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