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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祖上渊源

那石几旁只四盏石凳,此时多了一人,座位不够,杨度道:“我来倒酒,你们坐着喝。”众人围着石几坐了,南宫选忽道:“萧兄弟既奉命下山前来援助大弋,想必那柄故老传说的铁血神剑,萧兄弟也同带来了。”萧靖阳道:“正是。”

南宫选、律众严、杨度三人互视一眼,俱感大喜。明月公主更是欢呼一声,忙道:“便是你背后这柄剑么?可否能让咱们瞧瞧?”萧靖阳当即将剑解了下来,放在桌上。太子丹等人尽皆站起,满脸恭敬之意,神情正与郭烈、铁武等一干武将初见铁血剑时一般无异。

明月公主从袖中取出一块丝绢,蒙住口鼻,仔细系好,朝萧靖阳歉然一笑,说道:“我身子不适,不得不如此,请勿见怪!”这才走近过来。萧靖阳点了点头,心道:“也不知她到底得了什么病,竟这般小心翼翼。”

明月公主双手笼入袖中,便似手上戴了双青纱手套。她伸出左手,便要将剑提起,哪知这剑重的异乎寻常,事前没准备之下,竟然提之不动。明月公主笑道:“这剑这般重法?”知道自己病体虚弱,难以单手拔剑,只得双手握住剑柄,就在石几上平平将剑抽出。铁血剑出鞘只一两寸,人人均感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明月公主更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待得长剑脱鞘,众人尽皆惊呼出来。

铁血剑通体赤红如火,月光照耀之下,剑刃周边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光晕,吞吐闪烁,如同霓虹般淡淡缠绕,说不出的炫目。明月公主在宫中兵器库里见过不少古今名剑,或是古驳斑斓的青铜剑,或是寒光闪闪的精钢剑,连黑黝黝的铁剑,青郁郁的软剑也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这般通体如血如火的红剑。她欣赏一阵,将剑递还给萧靖阳,突然好奇心起,说道:“听说这柄剑锋利无匹,我能试试么?”萧靖阳微微一笑,说道:“好。”明月公主从旁摘下一片树叶,萧靖阳长剑横持,端凝如山,手中并无丝毫颤动。明月公主在剑锋半尺余高处放开树叶,那叶片掉落下来,遇到剑锋处无声无息的一分为二,分从两旁飘落。太子丹等人齐声喝彩:“好剑!”

明月公主凝思片刻,说道:“果然是好一柄铁血剑,虽只一人一剑,却只怕不输于千军万马呢。”娇柔甜美的声音中,充满了十二分的喜悦之情。杨度哈哈大笑,也道:“正是,正是。萧大哥,你这来得可真是好极了。”萧靖阳还剑于鞘,想起那晚一线之差,未能杀得了拓跋不归,反让成师弟身受重伤,甚感沮丧,说道:“剑是好剑,可惜在下无能,终不能手刃奸贼。”

杨度道:“贼子侥幸逃得了一次,也不能逃得第二次、第三次,总之叫澹台道起和拓跋不归日后寝食难安。”南宫选摇手道:“敌营兵马众多,况且有了前车之鉴,此后必定防备严密,萧兄弟实不宜再去冒险。再说此剑干系重大,铁血门门主既让此剑出山,自当是让它发挥最大威力,岂只诛杀一二匪首为然?”杨度笑道:“南宫大哥定有高见。”南宫选道:“当年太祖赠送剑鞘之时,在剑鞘上刻了‘扶忠除奸,永保大弋’八个字,那是赐了铁血剑上对王侯将相,下对黎民百姓,都可以先斩后奏的特权。因此此剑一出,对朝中文武大臣都有极大的震慑之力,使得朝中别有用心之人,不敢太过放肆。此是其一。其二者,海天王泽被苍生,恩德无量。别处倒也罢了,海天城的百姓却是将海天王奉若神灵,萧兄弟只要在海天城亮出此剑,自然一呼百应。海天城百余年来不收赋税,家家富殷丰实,人口之多,几乎相当于南北二都的人口总和。这对于我朝廷军的后勤补给,兵员补充,实在是有莫大的帮助。依南宫选看来,如要扭转我军现今缺兵少马、粮草短缺的困境,这海天城实是关键所在。而能调动海天城人马粮草的,又非铁血剑莫属。”萧靖阳奇道:“难道没有此剑,朝廷便不能派人前去征兵征粮?”南宫选道:“不能。海天城乃是海天王的王城封地,城中百姓只奉海天王号令,朝廷若是强加征讨,只会引发民变。”律众严笑道:“难怪近十年来,无人想去海天城做官。”南宫选道:“但凡去海天城做官,便相当于讨了闲职。一来海天城民风甚好,鲜有作奸犯科之人。前往海天城做官,便十年八年也难以有什么显赫的政绩,没有政绩,自然便不能升官。二来海天城的百姓刚正英勇,团结一致,做官的极难讨得好处。前去上任的官员若是声誉极好,百姓自然夹道欢迎,倘若是名声不太好的,还没进海天城,便已被众百姓乱棒打出了。七年前的于师硕,便是如此下场。自此之后,再也无人敢去海天城赴任了。”

萧靖阳与师弟孙靖海前来皇城之时,曾路过海天城。城中繁华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一直萦绕脑海。听南宫选这般一说,似乎这海天城已有七八年并无官员镇守。但城中无官,依着百姓自律,城中不但毫无乱象,反而歌舞升平,民心安定。古往今来,只怕天下虽大,也只有海天城能有如此光景了。他兀自不敢相信,又问道:“皇上指派的海天城官员,若不赴任,岂不是抗旨不遵?”南宫选道:“律兄弟,你对吏部之事最为熟悉,且请向萧兄弟分说分说。”律众严道:“地方官向来是由吏部尚书推荐指定,皇上应允了,便可前去赴任。近年来外地官员只要一接到吏部派往海天城的委任状,无不诚惶诚恐。自于师硕一事之后,谁都知道海天城的百姓惹不起。想要到此处捞取油水,那更是痴人说梦了。没有好处可得,这官还有什么做的?还不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快快往吏部上下打点,请求调职他处?嘿嘿,好端端的海天城,倒成了吏部大小官员捞油水的法宝了。”萧靖阳默然不语,暗想:“有官员的地方民不聊生,没有官员的地方反成了世外桃源,这又是个什么世道?”

南宫选点了点头,说道:“海天城的情况,萧兄弟自然有机会前去体会的。除了征得海天城的百姓相应之外,萧兄弟还可暗中联络各处江湖豪客、草莽英雄,依着海天王的余威,仗剑一呼,群雄尽集。这些英雄豪杰之士行军打仗或许并不在行,但齐集一堂,力量却也不容小觑。诸如对在敌营潜伏行刺、烧粮劫马,更是大展所长。这般一来,澹台道起的后方势必大乱,他前后不能兼顾,可就大大有利于我军了。”萧靖阳心中一动,暗想:“这位南宫选当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心思好不缜密。最后这一招更是厉害得很。”明月公主拍掌说道:“好计,好计!”太子丹笑道:“此事甚好。我只道南宫选熟知朝政利弊,却不料你对江湖之事,也是了如指掌。”南宫选道:“太子和公主过奖了,此事早有人做了,南宫选只不过拾人牙慧而已。”太子丹哦了一声,显得甚是惊讶,说道:“是谁?”南宫选道:“便是当今圣上。澹台道起反叛之初,皇上就颁布圣旨,要求天下忠君之士响应朝廷,共剿叛匪。”这事太子丹何尝不知?但圣旨颁布,应者寥寥,造反作乱者反而剧增。究其根源,终不免是因为昭武帝近年来耽于酒色,荒废朝政,使得天下百姓生活越来越困苦,以至于四海英雄寒心,天下豪杰齿冷。他不愿提起父皇的过往错失,当下低头不语。

南宫选见太子垂头不语,知道他的心思,也就停住不说。律众严却接着道:“萧兄弟或许不知,当年海天王率领武林群雄起事,终于将现今大弋国南方尽数平定。后来海天王将兵权交与太祖皇帝,南北统一,这才有了今天的大弋国。海天王退隐天山时,这些武林豪杰一部分都跟着上了天山,一部分留在了朝中继续为太祖效力。然而江湖上的草莽英雄,一向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很不习惯朝廷中的三呼九叩的繁文缛节,几个月下来,倒有大半人辞官不做了。这些人心念故土,不愿远赴天山,辞别太祖之后,便各自重返自己的家乡。太祖初登大位之时,大势虽定,然地方上的叛贼流寇并未全部清剿。这些豪杰回归乡里之后,纷纷创门立派,以此对抗流寇盗匪和各处反叛势力。现今声名显赫的帮派,泰半便是那时建立起来的。江湖中人最重义气二字,这些门派的创立之人曾跟随海天王一起打江山、平天下,这等生死交情,相信谁都不会忘记,自必一代代的传将下来。萧兄弟这柄铁血剑若是登高一呼,对于江湖中的英雄豪杰而言,那是远远胜过朝廷的圣旨了……”

萧靖阳当初奉令下山,确也是受父亲叮嘱,要他联络各处江湖门派,齐心协力对付叛军。但他自进大弋国境至今,沿途所见所闻,各处百姓莫不是对朝廷毁多誉少。他心中早已了然,以眼下局势而言,要各路豪杰摒弃对朝廷的诟病而襄助平乱,着实是一件大不易之事。至于南宫选和律众严之言,不过是书生之见,试想百余年过去,武林中一代新人换旧人,铁血门的威势在大弋已趋式微,谁还会听令于一柄不言不语的旧剑?他想到此处,脸上不自觉露出为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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