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一直站着,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小洞下面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林家的千金林音出现在林隐面前,一年不见,却更加好看了。
林音跳起来把林隐抱住,小脚蹦跳着:“想死你了!”
林音身上披着一块麻布衣,怕被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但是她那张粉白漂亮的脸,让人很容易就猜出她是某个贵族的千金。
“咱们玩些什么?”林隐跟在小公主的后面。
“不知道诶,随便走走…”小公主四处张望着。
他们在营地里走走停停,看到前面围了一大圈人。原来祭祀刚刚宣布今晚上即将举行登天典,人们此时正做一些预备的活动。
林隐和林家公主正隐藏在灌木丛中。成排的囚犯坐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浑身沾满了泥渍,像烂泥中翻滚的野猪。山林军士兵手持长矛,看守即将被处决的犯人。
林音趴在草丛,看着各色各样的犯人,毫不理会秋雨过后的湿润土壤脏了自己的绿白罗纱裙。
“咱们回去吧。”林隐跟小公主建议。“犯人身上的味道只会让人不幸。”
“父亲说巫女身为宗教之首,要不惧生死,我就要成为新的巫女了,所以过来看处决这帮家伙是很有必要的。”林音睁大眼睛,勉强着自己,把视线投向面前的犯人,鼻子闻到犯人身上的腐烂味道。
“我记得你被一只老鼠吓得要死。”林隐讽刺着,两只手插在袖子里。林隐和林家公主身份悬殊,要是被大人们看到他用这种口气跟林音说话,肯定会被扇掉一颗牙齿。
“别啰嗦!快看快看!”林音用手指着前方,只见身材高大的刽子手脸上涂着鸡血,冠上插着长长的羽翎,如同地狱的阎罗。他走进一个关押犯人的围栏,替一个人解开锁链,把犯人拎到行刑台上。犯人就像死了一样,只是嘴里胡乱说着话,另一个刽子手正坐在木凳上喝水,两个矮小的差役在一旁磨刀。
官员宣读着犯人的罪状,嗓子有些沙哑。监斩官无精打采地坐在北边的监斩席上,看来他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个被处决的犯人了。
据说犯人是个强盗,身上疤痕累累,有旧疤也有新疤,在南方的三河流域做横江大盗,被浩家手下的将领抓住,正赶上登天大典,于是连同南方的犯人一同被带往这里处斩。
山下的人都在聆听着犯人的罪状,人群渐渐发出骚乱声。
“刑罚无嬉!”台上官员竭尽全力的一喊,声音虽大却像家鸡打鸣,结果适得其反,谩骂声中还开始夹杂着嬉笑。太平教的神职人员手持青斧,指向天空,示意苍天睁眼,善恶轮回。坐着的刽子手也不理会周围的环境,从两个差役那接过大刀,一刀劈向犯人固定在木板上的头颅。
惨叫声从远处传来,林音被吓得抱紧林隐的腰。林隐惊了一跳:“林音,被人看到你这样,明天我的脑袋也要咕咚掉下来了。”
林音放开手,跌坐在地上:“太可怕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正义的处决必须在人们面前执行,私底下杀人只能算是肮脏的谋杀。”林隐像个小大人,看起来并不害怕。
“可是,可是也太可怕了,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受害者也不会死而复生。”林音小手不停哆嗦,带着哭腔。
“如果杀人犯不被处决的话,会引起天神愤怒的。”林隐瞧瞧四周没人,把手放在林音的背上,试图安慰她。
几个围栏里面都挤满了等待处决的犯人,“今年的犯人真多”林隐感叹道。
“最近都说旱灾闹得很厉害,很多人没了活路只能上山下湖。还有预言说以后会有灭世三劫,据说传得很邪乎。”林音双手抱膝坐在地上,漂亮的眼睛向上看着男孩。
男孩坐在了林音对面:“所以说以后你肯定会很辛苦了,就像奶奶一样,整天要接受拜见,为别人祈福什么的。”林隐想起那个收养自己的现任巫女。
“我不想当巫女。”林音抱怨着。
“这怎么可能,你可是林家尊贵的公主啊。”
为了逃避杀人的声音,林音把林隐拉到营地里一个帐篷的背面。林音精致的衣服外套着一件肥大的麻布衣,左手攥紧摘下的玉簪藏在口袋里,右手甩着大衣袖,在林隐面前一蹦一跳。
“当巫女做什么,整天要背乱七八糟的敬语,不能随便到外面玩。”林音抱怨着,林隐有些无奈,提醒她说话声音小点。
“不过…巫女有一件重要的工作,就是祝福别人,听人说巫女的祝福很灵验的。”林音站在一个石头上,模仿着现任巫女林奶奶的姿势,直起脸来装出严肃的模样。
在林隐惊愕的目光下,林音脱掉麻布衣,露出绿白色的典雅罗纱裙,把玉簪扎在乌黑的头发里。
“你将成为我第一个祝福的人。”面前的女孩向自己伸出一只手,林隐觉得林音声音很好听,像唱歌一样。清风吹拂着面前的白色身影,林音在落叶雨中轻轻站立。
“祝你能够和喜欢你的人在一起。”林音捂住林隐的眼睛,他闻到一股芳草清香,温润的嘴唇在他的额头吻了下来。
林隐惊奇地睁开眼,发现林音笑着轻轻跑远了。他忙着跟出去,林音已经走进了林家华丽的营帐里。众多家仆在林氏的帐篷丛中忙碌着,象征林家的绿树盘龙旗在风中摇曳。在营帐周围巡逻、效忠于林氏的山林军士兵,警惕地视察着周围。其中一个身穿鱼鳞甲、锃亮头盔上插着白孔雀长翎的士官向男孩投来凶狠的目光。平民是不允许直视贵族营帐的,否则就是僭越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