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跟着庞立仁在森林里小跑着,鞋子踏碎杂草中的烂泥。庞立仁平时对自己严厉异常,就像爷爷,也像教官,教授他礼节和剑法。庞立仁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孤狼般的双眼扫视着周围。
他跟林隐说,穿过这片森林,就能够看到小溪旁拴着两匹马,接着他们就骑着马跑到关外。
“小隐,你会骑马吗?”庞立仁问着。
“怎么可能,平民是不允许在街上骑马的。”
庞立仁停了下来,双手拉着林隐,郑重地说:“记住,你不是平民,你是拯救天下的希望!”
“为什么平民就不能够拯救天下?”林隐问着。
两人来到指定的地点,溪水在地上发出孜孜声,寒蝉在枝头阵阵悲鸣。。
庞立仁没有看到本来应该出现的马,小溪对岸站着几个陌生的黑影。
怪异的掌声响起,树的背面走出一个优雅的身影,那个男人身穿丝铁连环甲,一只手扶着剑,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胸前的软甲上镌刻着一只出水鲤鱼,钢制护肩上能清晰见到三只交叉的剑。另外几位武士头盔上细纹如同鲤鱼鳞片,暗红的盔甲象征着浩家的颜色。
“我必须要回去跟林家的人问问,为什么本应处斩的犯人此时却跟双音寺管家在一起。”浩海用手绢吹着鼻涕。
“这把刀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老管家的身上,看来林虎还有很多事瞒着我们。”浩海说。
庞立仁面对几位鲤鱼武士,毫无惧色,宝刀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从鞘中拔出。
浩海后退一步,躲在七位鲤鱼武士的后面。他自信地一挥手,鲤鱼武士便将七发愤怒的武器对准庞立仁。他们都是精锐的战士,每人使用不同的武器。
一个手舞朴刀的战士冲了出来,等到那个鲤鱼武士接近之后,庞立仁才意识到对方的块头有多大,他足足比自己高两个头,挥舞朴刀的右臂袒露着,肌肉纤维强力扭曲。
大刀从天劈砍下来,庞立仁自知挡不住,往左一闪,利刃背身一刺,正对那命武士的心脏,却刺不进那鱼鳞般细密的胸甲。斜眼见另一杆长枪刺朝脸刺了过来,庞立仁赶忙躲开,另外的其他武士已经逼了上来。
“你已经老到这个程度了,连盔甲都刺不穿。”浩海躲在远处,一个使双锏的武士贴身保护着他。
“如果是乱战的话,我能够轻易割掉他们的喉咙。”庞立仁的嘴在胡子里喘着气。
庞立仁话音刚落,六把武器同时挥向庞立仁。
男孩在拼命逃跑着,虽然不知道逃跑的方向。向南,说不定会被城里的人抓住,向北,那是妖鬼出没的地方,向东,拦着一群可怕的武士。他只能往西,逃向未知的黑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不是平时严厉的教导,也不是细心的问候,而是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随后,一阵排山倒海的声音,身穿盔甲的武士撞碎阻拦的荆棘杂草,伴随着金属声向男孩袭来。
一杆长枪挑倒了男孩,紧接着一阵刀风挂到男孩的后脑勺。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拦出了一个手舞宝剑的人,一剑刺向男孩的脸。但是那个武士有些犹豫,那柄剑没有直接插进男孩的头颅,而是沿着脸颊左上划动,割开头骨表层的皮肤,穿过双眼之间。那道大口子在直接划到了额头上。
男孩感到脸上剧烈的刺痛,痛苦自脸传至全身,就连指甲尖也痛得难以忍受。
几个鱼鳞武士围着晕倒在地的男孩,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毕竟只是个孩子。”持剑的武士说道。盔甲上除了浩家的徽章纹耀之外,他的左肩纹有一只朱雀神鸟,这是临湖李氏的图腾。
“把这个男孩带回去林虎只会再放了他,浩海公子想要亲自把这个男孩的头丢到林虎的跟前。”手持朴刀的武士,宽大的鼻子上缀着一只鼻环,朴刀的刀柄上是一只双尖牛头。
李姓武士收剑入鞘,“杀死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已经超过我的原则了,屠戮孩童的事情我下不了手。”
“告诉浩公子,我李谋从今往后再也不是浩家的鱼鳞武士了。”持剑鱼鳞武士如释重负,又把鱼纹头盔丢在地上,转身走向了小溪上游。
剩下几个武士一时不知所措,围着男孩思索着。男孩的脸被鲜血染红,再加上一个巨大的豁口,根本分辨不出五官。浩海从后面赶上来,身边跟着的武士胸前纹有双翼腾蛇,冷峻的双瞳喷射出冰光。
“杀了他,危人。”浩海命令道。腾蛇武士举起铁锏,对准男孩砸下去。
只听见幽深树丛中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声,众人惊奇转头,看到黑暗中一双幽绿发光的眼睛。树林深处仿佛有一个吞吐阴风的漩涡,树枝和杂草被气浪刮倒。
浩海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忽然窜出一只巨大的白色怪物。雪白的毛皮,黑墨色的纹路,绿中透蓝的发光眼睛。
“白虎!”其他武士惊叫着,长枪刺向白虎的深渊巨口,铁锏大刀一齐挥向前方。
但是那白虎如鬼使神差般,化作一团白雾,转瞬之间已经移动到十米开外的岩石上。
月光落在白虎柔顺的雪毛上,白虎嘴里叼着男孩,展露出百兽之王的威严。浩海刚想带人去追,那只白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庞立仁倒在烂泥里,他能够听到自己血液在地上化作一条细流。自己的残躯被不同的武器撕裂,意识正在慢慢流失。猛然间,他看见一只巨大的白虎,叼着男孩在月光的森林下奔跑。
他展露出久违的微笑,几颗牙掉了下来。
“白虎现,大夏兴…。。”庞立仁脑袋里这么想着,眼皮变得厚重,视线渐渐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