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夫人没有料到九宁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连九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问。只是自古国仇家恨不共戴天,她心里归根到底是不相信婉夫人身为乌丸国的护国公主,会为了一个男人忘了自己的国仇家恨。而她,不愿意卷进这样的漩涡里。
婉夫人楞了好久,几次欲言又止后,她才缓缓说道:“要说完全死心,我自己都不相信。可是,人要懂得知足,有你和你爹,还有庄园里的这一大家人,我应该要放下。”九宁放心地“嗯”了一声。
忽然,奶娘在门外呼唤:“夫人,高大人有事禀报。”婉夫人轻轻抚摸着九宁的脸:“娘去处理事情,你好好休息。”九宁乖巧地点点头,目送她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婉夫人忽然回过头问道:“如果娘真的要报仇,你会站在娘这边吗?”九宁一下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婉夫人笑道:“娘是说笑的,你好好休息。”九宁脑袋有些迷糊了,机械地点了点头。很久之后,九宁才知道,那晚她们娘两儿说了那么多话,只有这句话是最真心的。
回到正房,高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礼后,婉夫人问道:“是不是宫里有消息了?”高大人说道:“四爷回宫后就召见了敏贵妃,发了很大的火,虽然敏贵妃一口咬定和鹂妃的死没有关系,陛下还是罚了她一年的薪俸,禁足玉泉宫三个月。宫里的大小事物由刘贤妃代管。”“嗯,很好!”婉夫人说道。高大人有些不解道:“有小姐的话作为铁证,四爷为什么还是宽恕了敏贵妃?一年薪俸和三个月的禁足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损失。”
婉夫人道:“四爷当然相信宁儿,只是宁儿不可能到皇宫里去指证她,即使宁儿能去指证,她把一切都推给李葆玉照样可以撇的干干净净。况且关乎到皇家体面和威严,四爷也只能出出气就算了。”高大人无奈道:“那我们布局了这么久,还是没什么成果?”婉夫人一笑:“你太着急了,我们能等十七年布今天这个局,把闵太尉和敏贵妃一起套进去,现在就不能着急,等着呗,有一个人会把皇家的这块遮羞布撕得粉碎,到那时四爷想护她也护不了了。”
“那个人是谁?”高大人问道。
“京兆尹张遂。傅三叔在打捞起鹂妃的尸体时已经做好了安排,张遂必定很快认出她是宫里的人。他应该会在明天带着仵作的验尸结果进宫面圣。”婉夫人胸有成竹地说道。高大人不解:“万一他不愿意淌这趟混水呢?”“张遂这人素来较真,而且善于攻心。几次在朝堂上和四爷针锋相对,差点被罢免。所以这件事由他来捅破最好。你去趟阁里,把傅三叔准备好的卷宗给张遂送去。”
高大人领命离开,婉夫人看着窗外有些萧瑟的院子不禁失了神。曾经,乌丸国的冬天来得很早,皇宫里的树叶很快就会落光。只有她的羽佳殿翠绿如常。那是皇兄亲自守着宫人一棵棵种下的。皇兄一直这样宠着她,就连自己宫殿的名字也是她想换就换,换了好多个,不知怎么,后面就想起来叫羽佳殿。皇兄从来不会对她生气。就连她不喜欢那个皇后嫂嫂,皇兄也会无时无刻帮她。婉夫人心里想着,眼泪就再也包不住了,心里的恨也加深了不少。
夜里,四爷没有再回梨花庄,庄里的人也很早就歇息下。只有奶娘还陪着婉夫人。
奶娘一边轻轻地给婉夫人揉着头皮,一边轻轻地说道:“高大人刚刚来回话,说卷宗已经送到京兆尹。”婉夫人闭着眼,点了点头。奶娘又接着说道:“彩屏丫头已经做好准备,只等陛下召见敏贵妃对峙,她就开始行动。”
婉夫人“嗯”了一声说道:“敏贵妃今天召见了太尉夫人,有什么动静?”奶娘摇摇头:“她们姑嫂一见面就遣开了所有下人,不过这个太尉夫人还真奇怪,她是太后娘娘的养女,可是之前谁也不认识她,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我们也查不到她的底细。传闻,太后娘娘是赐死了太尉原配夫人,才把这个养女嫁给他的。”
婉夫人睁开了眼又轻轻地闭上:“我知道,这个人还是一个极佳的谋士,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花费十多年才搏到今天的局面。让彩屏丫头多关注她的行动。”奶娘点点头,眼里的泪珠滚动了一下。
第二天,四爷一整天都没来庄里。婉夫人落了个清闲,带着庄里众人开始做中秋祭祀用的月饼。为了做足够的月饼,很多长期只待在后院的护卫,都来到大厨房帮忙和面,调馅儿,做模子。别看那些护卫平实耍起刀剑来虎虎生风,可是一面对厨房里的事儿,全部像霜打的茄子。
九宁也很高兴地待在厨房,每年的这个时候是她觉得最习惯的时候。整个庄园里一片热闹和温馨。
而此时皇宫里,四爷坐在勤政殿的龙椅上,浑身都渗透着戾气。人人歌颂的盛世,他自己也沾沾自喜的的盛世,居然那么不堪一击。他的面前厚厚的一道折子,全是闵太尉的累累罪行:圈地、养死士、甚至谋害朝廷命官、插手后宫,谋害宫妃。
闵太尉依旧精瘦的身躯伏在大殿上,隐隐地看到在发抖:他太大意了,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