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吟风只觉得自己的醉意已消去了一半,慌忙抓起剑鞘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尹镇豪。
欧阳吟风提醒说道:“喂!你发酒疯啊?这是大海,不是长江,你念曹孟德的观沧海还差不多。”
尹镇豪没有理会,朝着大海,声音更加浑厚激昂,念道:“江山如画,多少英雄豪杰!”
欧阳吟风嘲笑道:“前面还有几句呢?还有后面呢?我敢说你一定不会。”
尹镇豪转过身来,对欧阳吟风说:“贤弟,我北国的大海在祖国儿女心中的地位虽不及那长江黄河,但今日看着这浩瀚无边,潮水汹涌的大海,我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一想就想起了苏东坡的这首词。”
欧阳吟风说:“是么?天这么黑,我好像什么也看不见啊。”
尹镇豪继续说:“自我朝太祖建国以来,我天朝大国的英雄儿女,就像那大海的后浪推着前浪,前辈的老豪杰依然驰骋在江湖武林,后辈的年轻好汉就已展露锋芒。”
尹镇豪走到篝火旁,俯下身子倒了碗酒一饮而尽,问欧阳吟风:“贤弟,纵观天下人士,无论身在江湖,还是身在朝堂,或是隐居世外,你认为,究竟谁可以被称之为英雄?”
欧阳吟风笑道:“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有一种曹孟德与刘玄德煮酒论英雄的味道。”
尹镇豪催促道:“贤弟,快说,大哥真的很想知道你心中的英雄究竟哪些?”
欧阳吟风说:“那还不简单,我崇拜的英雄那可多了去了。”
尹镇豪说:“都说来听听。”
欧阳吟风不假思索地说道:“我闻天城东安平县兴阳山剑神山庄欧阳家,我的父亲欧阳盛雄是皇上所封‘一品护国名剑’,精通欧阳家先祖所传神龙剑气诀,剑法高超,世间罕有,自出江湖以来,与天下各大剑派,各大剑宗世家,成名高手交锋从没落败,剑法堪称天下第一。当年家父在天下武林大会上与群雄论剑,一马当先,连败十八名顶尖高手,却没让对方碰到自己的身体分毫。如此超凡的剑法境界,当仁不让的是我心中最大的英雄。”
尹镇豪笑而不语。
欧阳吟风自豪地说:“不错,不错,看来你也同意家父是了不起的英雄。”
尹镇豪问道:“还有么?”
欧阳吟风又说:“闻天城西战神府,尉迟良忠前辈受封‘一品护国大将军’,此人精通先祖所传‘神兵战法’,武艺绝伦,力大无穷,一柄偃月大刀,横扫举国南北未逢敌手,武功天下第一。昔年敌国入侵,尉迟前辈仅在一战之中,就连斩敌国十员大将,多年来镇守边疆,敌国闻其名便已丧胆七分。尉迟前辈可谓英雄否?”
尹镇豪笑了笑,又问:“还有谁么?”
欧阳吟风说:“闻天城南天机阁,袁奉明前辈受封‘一品护国密探’,此人精通先祖所传‘天机妙术’,擅长使用七十二种诡秘暗器,一百零八种独门奇毒,能销声匿迹,隐身无影,在不知不觉中杀人于无影无踪。自从袁前辈为皇上效劳以来,每有奸贼乱党,尚未事发,便已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神奇死亡。袁前辈若论正面单打独斗,或许不是我爹和尉迟前辈的对手,但若论查探,刺杀的本领,谢先生天下第一无与争锋。袁前辈当然也是英雄。”
尹镇豪还是带着笑脸接着问:“还有人么?”
欧阳吟风又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说道:“我差点就忘了那位前辈。闻天城北紫薇山上紫薇堂,席慕凡前辈受封‘一品护国名医’,却从不拿朝廷一分俸禄,也绝不专为皇室服务。席前辈精通祖上所传‘紫薇医典’,医术出神入化,堪比神医华佗,有起死回生的妙手,医术天下第一无人争议。席前辈医德十分高尚,时常行走祖国各地,为穷人看病分文不取,昔年山南流行瘟疫,席前辈得知后立即带领自家擅长医术的子弟,冒着生命危险前去诊治灾民,最终成功化解疫情。席前辈虽没有绝世的武功,但在我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尹镇豪笑问:“都说完了?”
欧阳吟风说:“着实没有了,在我心中天下再无人能与这四位相提并论。”
尹镇豪说:“可惜可惜,你居然把最不能缺少的那个人给忘记了。”
欧阳吟风和尹镇豪说了一堆话,终于松了口气,又坐了下来,一边挑起一块烤肉一边问道:“那个人是谁?我到真想知道谁比这四位前辈还要够英雄。”
尹镇豪说:“你说你父亲欧阳盛雄剑法天下第一,和天下剑法高手交战没有败绩?我看不见得吧。你父亲欧阳盛雄只不过生而逢时,他的先辈已为他打好了江山,使他一继承家主之位便世袭先父的官职,坐拥现成的基业。”
尹镇豪又说:“欧阳家神龙剑气诀是天下无双的至强武学,据说欧阳家非家主不可授习。欧阳盛雄得此他人难求的机遇,本应扶摇直上,剑法傲视天下。可是,他虽经多年勤学苦练,却始终达不到前人的高度。当我尹镇豪剑法有成,打遍天下无敌手,在兴阳山上欲与欧阳盛雄争夺天下第一剑客之名时,我发现他在我面前竟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在我眼里,欧阳盛雄根本不是英雄。”
欧阳吟风大吼道:“住口!不许污蔑我的父亲。爹爹当日只不过是身体不适,若是现在,爹爹定能在十招之内将你打败。”
尹镇豪没有搭话,而是顺下去说道:“你说的另外三个人,要么是武功盖世,能征善战的大将军,要么是杀人于无形的顶级刺客,要么是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的闻名郎中。这些人在大多数世人心目中确实是大大的英雄。”
尹镇豪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可是,这都关我屁事?”
尹镇豪说:“我尹镇豪五岁练剑,十三年方有所成,十八岁就外出行走江湖,仅仅两年,就把各大剑宗门派,剑法世家,成名剑客悉数击败。可是,我却只能做天下第二,因为有一个家族,有一个人我始终无法战胜,那就是你欧阳家,还有你欧阳吟风。”
尹镇豪越说越激动,说:“世人都以为欧阳家家主欧阳盛雄是天下第一剑客,可在我看来他并不是。真正该是天下第一剑客的人不是别人,应该是你欧阳吟风。”
尹镇豪说:“你欧阳吟风十八岁继承欧阳家最强武艺神龙剑气诀,也才两年,就超越了自己的父亲。世人不知,其实早在你二十岁的时候,就已成为欧阳家第一高手,天下第一剑客。”
尹镇豪斩钉截铁地说道:“在我看来,天下能算得上是英雄的人只有一个,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人就是你欧阳吟风。”
欧阳吟风吓了一跳,正准备吞下去的烤肉竟然卡住了喉咙,好一顿剧烈的咳嗽,方才缓过神来。
欧阳吟风竭力想要忍住脸上骄傲自得的表情,口里却还是含笑说道:“尹大哥,小弟我剑法粗陋不堪,完全不能和大哥您相比,你尹镇豪才是英雄,大英雄。”
尹镇豪看到欧阳吟风怎么也安奈不住的喜悦表情,愤怒地骂道:“我呸!欧阳吟风,你竟敢用这种话羞辱我。你我此前四次交手,我均败在了你的剑下。”
欧阳吟风说:“可是你每次都才输了半招啊。”
尹镇豪说:“输了一招是输,输了半招也是输,若是生死决斗,输了半招已足矣输掉性命。”
欧阳吟风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在我们是拜过关老爷的结义兄弟,这辈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不会杀尹大哥,尹大哥也绝不会杀了我。”
尹镇豪一脚将烤架踢翻在地,踩灭篝火朝欧阳吟风吼道:“谁现在和你是兄弟。我们是今晚必须分出胜负的死敌。你快拔出你的剑,速度出招,使出全力和我打一场。”
尹镇豪说罢已拾起剑鞘斜背在身后,退步到距离欧阳吟风十丈开外。
欧阳吟风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刚刚是哪个人说的?今晚谁也不许提起比剑,切磋的字眼。又是哪个人说真想告别所有的对手,和家人安安心心过日子。你这个人脸咋就变得那么快呢?”
尹镇豪说:“你和别人的不同,你是我这辈子最强的对手,也是唯一一个我下定决心要击败,却迟迟未能实现的对手。每次落败和你分开的日子里,我每天躺在床上都在想着如何对付你,我练剑稍有懈怠,一想到你也在进步,我就是再累也要坚持下去。不战胜你,别说和家人安心生活,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欧阳吟风说:“既然我让你这么痛苦,我就放水让你打败我一次吧。”
尹镇豪怒道:“你敢!你那样做,和羞辱我有何分别。”
欧阳吟风说:“我真要故意输给你,你怎么会知道?”
尹镇豪说:“你要敢故意露出一招马脚让我钻,我若发现了,就在你面前自刎也不受这等羞辱。”
尹镇豪说着,真拔剑要往脖子上抹。
欧阳吟风赶忙劝阻,说:“别啊,我全力以赴和你打就是了,千万别干傻事。”
欧阳吟风只好一脸无奈地后退,也拉开十丈的距离。
欧阳吟风自语道:“谢颜说的没错,尹镇豪这家伙果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也怪我不吸取教训,除了第一次在家门口与他交手,之后我哪次不是被他以各种理由骗了过去,然后就莫名其妙的翻脸不认人了。”
但欧阳吟风转念一想,又开心地笑了笑,说:“不过这样也对,你这样才是我熟悉的那个尹镇豪,才是值得我欧阳吟风尊敬的对手,你若真的变了,我的人生反倒是寂寞了许多。”
欧阳吟风与尹镇豪都已站定,相互打量着对方。
只见,欧阳吟风无暇的面庞颜如美玉,眉似柳叶,目似清泉,身穿一席墨撒乾坤逍遥衫,脚踏天蚕丝竹无忧履,头戴束发流云冠,长发飘飘似乘风,黄金剑鞘悬腰间,妙手轻轻一弹指,龙纹宝剑到掌中,既有七分豪侠气概,又有三分书生意气。好一位英俊洒脱,朝气勃发的翩翩青年。
又看,尹镇豪古铜色的铁面威风凛凛,眉似昂星,目光如炬,身穿一席碧海潮生逐浪衣,脚踏日行九州惊雷靴,头戴锦色斑斓虎皮毡,短发齐耳目有神,玄铁剑鞘在背后,荧光利刃缓缓出,蓄势待发已在手,虎背熊腰势磅礴,声若雷霆震沧海。好一位铮铮铁骨,刚强不屈的硬汉子。
二位年轻的剑客,都正值青春壮年,欧阳吟风看起来还很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尹镇豪则很像农家年轻力壮的男丁,谁也想不到,这两人竟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剑法高手。
尹镇豪问:“你准备好了没有?我可要出手了。”
欧阳吟风正想说自己准备好了,忽然,他的鼻子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芳香,这阵芳香既有菊花茉莉清新淡雅,又有桂花海棠的浓郁甘甜,这阵芳香,仿佛融合了欧阳吟风所有闻过的花香。
欧阳吟风顺着芳香望去,只见昏暗的沙滩上,一块礁石下借着月亮隐约可见一丛绿叶,绿叶中盛开着形状独特,十分美丽的花朵。
可是,又苦又咸的海滩上,怎会长着一盛开的花朵呢?
欧阳吟风心头一惊,心想:“谢颜怎么来了!这女人怎么总喜欢在我决战的时候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