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扭曲的世界,且不属于我。
从天空向下望去,终年落雪的净土山一片白茫,有一行人缓缓朝山顶移动着。
少女在高处静静看着,看着他们如同是散落在雪地里的黑点般前行。
她把三棱军刺收进皮鞘,朝掌心呵了口气活动一下快要僵硬的手指,带上面具,向山顶奔去。
「净土山·谜团」
白离将帘子挑开一线,看着山洞外肆虐的风雪,雪花巴掌似的扇过来,疼痛提醒他这不是梦。雪地中的岩石突然站起,伸出粗短有力的手脚拂去身上积雪。它回头看了白离一眼,小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石缝构成的嘴巴紧紧抿着,吓得他赶紧放下帘子,扯过毛毯披在自己身上,瑟瑟发抖的坐了一会。
几天前他曾用望远镜远远看到两只“石头”打架,积雪和石砾四处乱飞,吼声顺着风传来,山顶的雪层崩落,一瞬间就把它们吞没了。他之所以能幸免,是因为观测位置正是现在所处的这个山顶洞穴。
白离没想到自己在现代化的二十一世纪活了那么多年,有朝一日竟变回了山顶洞人。
他小心翼翼拨开帘子,“石头”已经不见了,方才在的空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除了风雪呜呜,再没有其它声音。这座山的雪一向下的很大,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从来没有停过。前段时间白离曾趁着风雪变小的短暂间隙在附近寻找,周围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没几个小时暴风雪又要降临,只好原路返回。
白离捧着茶坐在火炉旁发呆,很想找个人问问的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把他带来这的,为什么一觉醒来发现身体从头到尾换了个人,他是到了地球上未被发现的某处,还是到了世界末日后的地球?又或者直接换了个世界?
山洞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看洞穴的墙壁显然经过人力加工。虽然处在山顶但是奇异的温暖,就是简陋了点,而且没有任何联络工具。
唯二的电力设备只有电灯和可以用来做饭烧水的多功能暖炉,但是没有发电机,好在暖炉的电池十分给力,白离醒来时它的电量只有三分之一,一直用到现在都还剩下一丝电量。
看来这个世界的应用科技比我熟悉的世界要领先那么一点,不不,到底是哪还不知道呢。白离想。
如今被风雪困在山上,进退两难,始终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他郁闷的几乎要疯。
他挠挠头,郁闷的看向镜子,玻璃上映出的人形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少年。白离摸了摸镜中的眼睛,不由惊叹。他从来没见过谁的眼睛黑得这么纯粹,好像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一丝也没有折射出来。十八九岁的脸庞,说不上帅,但也清秀耐看,只是眉眼冷厉,没有表情时像这座山上终年不化的大雪一样。
白离敲敲镜子,“他”也敲敲镜子,白离微笑笑“他”也微笑,加上衣着一致,除了这就是现在的白离外,不做他想。
远处有一只滚圆的仓鼠状生物坐在桌子上,这东西大概有一只金毛幼犬那么大,时不时噼啪放出一丝静电,胖乎乎的样子老让白离想起皮卡丘……白离醒来的时候它人立在他脑袋边上,脸上表情十分人性化,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见主人坐起来立马开心的蹦到怀里乱蹭,替白离把桌上还温热着的两杯茶端过来叫他解渴。
这些天里和白离共居一室同吃同睡的活物只有它,多亏它白离才不至于在荒无人烟的雪山上发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愿意把所剩无几食物储备分它一半。白离检查过身体,左臂两道伤,右臂一道,心口上的致命伤是被三棱军刺命中的模样,还结着痂,动一动疼得人倒吸凉气,但是这几天伤好的飞快,已经看不怎么出来了。白离努力回忆,可什么也想不起来,这幅身体的记忆与他不共享,而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还魂的了。
“‘皮卡丘’你知道吗?”白离看着仓鼠,皮卡丘是他取的名字,反正它们长得很像,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他这么喊。
仓鼠茫然的看着他。
“那么我们进行一次简单且不严谨的推理。”白离翻出纸笔,在上面写下所知的条件。
他曾在房间发现一本日记,就是现在所用的这个本子。里面的字和原来的世界只有一部分相同,他看的很艰难,三天来只勉勉强强看了几页,大多是对一些事的简短记录,但可以看出写下日记的人是个很自我的人,对外界和他人描写很少。
“根据叙述这间屋子……这个山洞的主人显然就是这幅身体,不久前被杀死在这,没多久我借尸还魂,因为我醒来时茶还冒热气呢……啊好麻烦!”白离一下子趴到桌子上,萎靡了会,勉强振作起来让自己往下想。
“没有太大的争斗痕迹,要么是熟人动手,要么是被秒杀,但作为一个独居雪山性格孤僻的人,对外人的到来理应戒备,可茶有两杯,说明他招待了对方。不确定是否是朋友,但至少互相认识,说明这个人身边有一人或多人不可信。社交性和礼节没有被抛弃,加上日记中有与他人交往的行为,这个世界有为数众多的人类并群居。
“……当然,他要是有倒两杯茶自己喝的怪癖,算我认栽。
“凶器不出意外就是军刺,有凶器就有驭使凶器的人,但附近没有其他可供居住的地方,代表这里曾经来过一个外来客。总结,我主观认为是一个来自外界的友人出于某种原因把他给KO了。
“好麻烦……此地不宜久留啊,谁知道凶手还会不会回来查看。”
白离把日记本丢进背包里,关上门,掖好厚重的门帘,滚上床,拍拍大型仓鼠的脑袋。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只等一个晴天就立刻出发,除了不安全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储备粮快没了。
“又要入夜了,晚安啊‘皮卡丘’。”
入睡前他盯着洞顶发了会呆,黑乎乎的洞穴里只有电暖炉亮着,荧荧暖光衬着洞穴外的风声使人倍觉温暖,食物和电量都即将告罊。他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性格像鸵鸟,遇见危险能躲就躲,躲不掉就把头埋进沙子里掩耳盗铃,不逼一下就永远不会前进……只是这次就算掩耳盗铃也没用了。
这是个扭曲的世界,并且不属于我。
白离蜷缩起身子,疲惫得闭上眼,在重重烦恼中入睡了。
·
第二天醒来时身边异常安静,白离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一直呼啸的风声不见了,他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推开门掀起帘子,阳光像利剑般刺进来,切开黑暗,仿佛永无停歇之日的风雪终于结束了。
他被耀得睁不开眼,抬起胳膊遮挡,另一手摸摸索索的寻找墙壁,想退回洞里。
有人一把握住他的手,白离下意识捏了下,手指纤细冰凉,是女孩子的手。里侧有茧,好在手背还算光滑的。
她粗暴把白离拽进洞里,刺啦一声撕裂了什么布料,蒙到他眼上在脑后系了个扣。
“在黑暗里呆了那么久竟然还敢一下子出来,眼睛不想要了是吗?!”她骂道,极力克制着火气,声音很冷淡,还有点扭曲,像闷在面具里嗡嗡作响,刻意开启了变声。
白离愣了愣,这是谁?这个身体的熟人?附近都是积雪,她过来为什么没有听到声音?我擦咧这时候熟人找上门该怎么办,这妞脾气好像很差……他飞速思考着,最后决定能糊弄一会算一会,被发现了就选最烂大街的借口,装失忆。
“现在立刻走,五十年雪期临近尾声,联盟的人来找你了。”她又把白离往外拽,“没时间等你眼睛恢复了,这群人等了这几年很心急,甚至不等雪期彻底结束就闯进这里。”
“疼疼疼疼!!”手臂上的伤口被她一扯像要裂开般,白离疼得大叫起来。
“你叫什么。”她很冷淡的开口,明明是呵斥,声音却不带一丝火星味,反而像寒风吹过的刀子一样冷,好像在蔑视谁一样,“不就是几道刀伤,忍着。”
“我心脏上也有一记刀伤啊,裂开我就玩完了……”白离不敢反驳她,只能低声嘀咕。虽然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了解自己陷入了麻烦,且只有这个脾气暴躁如处在姨妈期的女人可以依靠。
她的动作好像顿了一下,转过身来伸手摸摸白离胸膛。
“你轻点摸啊。”白离心有余悸,生怕她用力摁下来。
“竟然真有伤口……不是梦。”她喃喃自语,又不肯相信的一甩头,“谁干的?联盟的人已经来过了?”
白离忽然察觉到她抬头看向自己,虽然看不见但是就是这么察觉到了,很奇妙的感觉。
“联盟是什么?”白离装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谁干的啊!”
她冰山般的表情终于崩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