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话一出口,清水和尚本以为师九州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师九州听了静月的话后,晃了晃脑袋,嘴里咕哝几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上清道,我只记得水月被上清道杀了,真是遗憾,水月居然被上清道杀了。”
静月闻言,疑惑道:“我们上清道杀了水月王,你不记恨吗?”师九州叹了口气,抓着袖子往眼角抹去。苏夜看得真切,师九州是在用衣袖揩眼泪。师九州道:“人都死了,记恨有什么用。再说,杀了水月的又不是你们。”清水和尚闻言愕然,笑道:“你这僵尸倒是挺通情达理的,看得这么开明,还真是真少见。”
四周的黄铜灯开始摆动,上面的青蓝色火焰却十分的端正,丝毫不受黄铜底座的影响。呼呼的风声里游荡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让人皱眉捂鼻。
琴烟把琬素绫堵在鼻前,道:“这四下看着干干净净的,哪里来的这种味道?”静月抬头看去,指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道:“这味道是从这道空间裂缝里飘出来的,只是这风是哪里来的呢?”清水和尚朝上看了看,摇摇头:“这风好似从上面刮来的,不过,顶上都用琉璃板封了,怎么会有风。”
灯影重重,琉璃板折射着火光,更加光怪陆离。苏夜朝顶上看去,只见最上面的几圈铜骨架上不时划出些银光,不注意看会以为是火光照出来的。外面八个琉璃鼎,上上下下,围着铜骨架周转,琉璃鼎里的玄阴三刀水沸腾不止,仿佛在腐蚀着什么东西。
师九州低着头,独自伤感了好一会儿,方想起来还有外人,便抬头看着四下张望的众人,道:“你们不用疑惑了,这些铜骨架是空心的,最上面都留了口子。骨架的根骨直通暗河上方,暗流涌动,那些风自然就吹出来了。”
“暗河,却不知是什么暗河?”
“玄阴三刀水的暗河。”师九州此言一出,立马惊呆了众人。
静月道:“你这墓底下,玄阴三刀水有多少?”
师九州依旧反应迟钝,断片了一会儿,才道:“这不是我的墓!”
“嗯?”
“这是羊山道祖师的墓,他要练就罗刹不死身,便要用玄阴三刀水洗身体。你想,玄阴三刀水常人是碰也碰不得,他却要拿来洗身子,怎么可能?便想了这么个偏门法子,先自杀,然后让徒子徒孙把他的神魂剥离出来,放进玄阴三刀水的暗河清洗。墓地里阴气重,每日晴天还有月华滋养,玄阴三刀水混合别的矿物,经过秘法炮制,这罗刹不死身也就造出来了。”
静月听师九州说完,狐疑地看了看他,这种法子实在匪夷所思,居然想要用玄阴三刀水造身体,太过惊悚,不由问道:“不知道友是哪一位皇帝的太子?怎么会沦落到这墓里。”
师九州此时的脑袋已经渐渐思路圆活,见静月生疑,便道:“我是水月的大哥,被众王公推举为太子。但父皇中意水月,暗中授意水月与我竞争。不知水月从哪里得了人皇的书卷,学成御人之术和高深的人道功夫。我自然渐渐竞争他不过,只好在身首异处之前就逃了出来。后来遇见了这墓室的主人,羊山道的祖师。我以为他一片好心,在我饥寒交迫时与我水喝,与我衣穿,谁知他也是不怀好意!我是当朝的太子,身揣龙运,又因为兄弟相争而郁郁不得志,所以天生是练就银甲尸的好材料。这羊山道的祖师正是看上了我这点,所以才假意与我结交。他骗我修炼他所创的一种邪功,其实是为了在我成为银甲尸时能忘却自己本源,变成行尸走肉。嘿嘿,苍天有眼,我生时,四月王朝还是大一统的盛况,我也在人道的庇护之中。那羊山道祖师为了把我练成银甲尸,在我修炼时强行打搅我,令我暴毙。但我身上的龙运却将我的意识记忆如数保留了下来。当时我毫无反抗之力,便藏于身体中,任由他把我练成银甲尸,然后寻了机会逃了出去。”
师九州顿了顿,忽然道:“你们谁带水了?”
琴烟听得正着迷,见他突然停顿,心中郁堵,忙从须弥袋里取了水囊,扔给师九州,师九州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大口喝着,酣畅淋漓一番后接着道:“我逃出后才知道世道已变!我那弟弟水月不知为何成了道人们口中的‘应杀劫’的人,修炼成的魔功更是凶焰滔天,无人能制。本来我想血浓于水,投靠他总比独自一人做僵尸强,便去找他。谁知他修炼了魔功后,六亲不认,连父皇和一众王公都被他杀了。我只能接着逃,在一处深山隐居起来。本以为这日子就此平平淡淡了,却依旧没法玩过命运。水月被上清道的一个叫‘丹辰’的道人杀了后,整个修行界都在搜索四月王朝的皇族遗老,意欲将我们绝根灭种。那羊山道的祖师不知怎么又找到了我,用九根镇魂钉将我钉了去找另一个妖人。”
师九州说道“另一个妖人”时,“啐”地一声吐了一口痰到地上,然后接着讲:“另一个妖人为了骗得羊山道祖师的报酬,用迷药迷了我,说我的意识已经被他破了。羊山道祖师不明就里,加上我又迷迷糊糊,便信了他的话,将我带回羊山道。因他练功出了岔子,等不急,便将我直接塞入墓室阵眼里,然后自杀了。”
师九州说到这,脸上突然露出阴恻恻的笑容,沙哑道:“那老东西算错了棋,哪能得到好结果。我恢复意识后,设法离了阵眼,找见了他的魂魄。他身躯没有了,一身法力也所剩无几,被我打得龟缩回玄阴三刀水里,至今不敢出来,也无法通过月华凝练身体!真是报应不爽啊!”说完,师九州竟然肆意大笑,笑声连绵不绝,卷起一阵腥风。
清水和尚赶忙制止了他,问道:“你先别得意,告诉我们空间那边是什么布置,我们去帮你把那羊山道的祖师杀了。”
“那边空间里是八个大祭台,浮在血河里。每个祭台上都有七八个僵尸,不过都是铜甲尸,没有厉害的角。血河下面就是玄阴三刀水的暗河,因此凶险不少。此外,八个祭台围成的中心有一棵千丈高的老槐树,是专供摄取月华用的,也是阵眼,要小心应付。”
静月点了点头,看着苏夜道:“你怕不怕?”
苏夜摇摇头,手中紧紧握着寒冰泪。
“那好,咱们进去!”静月说完,正要进去,忽然想到什么,盯着师九州道:“你先进去!”
师九州一愣,摇了摇头:“我刚从里面出来,不想再进去了。”
清水和尚面色一寒,严道:“那处空间应该是个死的空间,只能从这处墓室通往外界。我们把你留在这里,你把这处空间封了怎么办?”说时,将手中的一串佛珠抛了出去,要套住师九州。
师九州眼中寒芒一闪,将长了银毛的大手朝空中一扬,撒了一大团绿色的粉末。佛珠接触粉末后,身形停滞,迟迟不能上前。
师九州桀桀笑道:“几个小辈也想来擒我!”说时,手便伸出,抓向佛珠。
清水和尚见状,跌坐莲花,口念梵呗,无数经文有如实体般打向师九州。
银甲尸的威力当真不可小觑,清水和尚的诵经竟然不能阻师九州分毫,任由师九州的手抓上佛珠。静月忙驾驭长风剑,隔空击向师九州,师九州嘶喊一声,口喷绿气抵上长风剑,和长风剑斗了起来。
苏夜心想自己的御剑之术还有些拿不出手,不如走巧,用无形剑偷袭。便悄悄使了无形剑秘法,朝师九州脚踝袭去。
无形剑不着形迹,锋利之甚却丝毫不亚于上等飞剑。师九州没有发现无形剑,毫无防备,被无形剑突然划过脚踝,割开了皮肉。
“这是什么妖术?”师九州见自己的脚踝处受伤,却一点也没发现有什么武器,有些害怕。也难怪他,他被困在墓里六百余年,而宝净和尚发明无形剑法不过两百多年,他如何能知晓?更何况,他认为“妖术”既然能伤他脚踝,自然也能伤他要害,不由他不害怕。
苏夜见师九州露怯,不露痕迹,又发了一记无形剑,斩到师九州肩上。师九州接连受了两处伤,越发觉得“妖术”诡异,忙飞身退到琉璃墙壁边。
琴烟本在一旁看热闹,手里掂着红绣球,准备等静月求她时再出手。却发现师九州后退,忙将手里的红绣球抛出,砸向师九州。
红绣球是南王紫顺在娲皇宫求得秘宝,厉害非常。打出后,立马变作笆斗大的火球,对准师九州一路猛攻。这时清水和尚也收了玩闹的心思,手掐佛印,打出一束净白佛光,径直取师九州双手。
师九州再用绿粉污秽佛光,却发现佛光势如破竹,一举扫光绿粉,朝自己切来,忙叫道:“慢着,慢着,我进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