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山上的一处山洞内,一堆热烈的火激情澎湃地燃烧着。饱满的的火焰生机勃勃,不断吐着一条条妖艳的火舌,映红了苏夜和白琰的脸庞。两人中间有一小堆兔子骨头,在火光映照下很是漂亮。饱食一顿后的满足,把两人原本去国离家的哀愁稍稍缓解了些。
“苏夜,你说我们到楚国以后怎么办啊!”白琰睁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望着苏夜问道。
“楚王是你的外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咱们去了后,你先不要急,安心呆在楚王身边。等时机到了,我们就去求楚王出兵,打退东齐。”苏夜拨弄着火堆,心里面对楚王会怎么做却充满了担忧,可是天下之大,他不知道还能带白琰到何处安身。
“如果我能当楚王,我就封你做楚国的大将军。”白琰还小,没有想那么多,朝苏夜俏皮地笑笑,竟然已经想到自己做楚王的光景了。
“好啊!那我就等你做楚王,你可不要忘啦。”苏夜当白琰在开玩笑,笑着答应了。却不曾想白琰把他的话当真了,并且一直记着,为后来又增添了一段波折。
“那我还要灭了东齐,为父王报仇。”白琰说着,脸色又不禁黯然,然而不过一会儿,坚毅之色又渐渐恢复。
“大王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多想了。”苏夜见白琰又想起伤心之事,忙搭手宽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替白琰焦急难过。
一道闪电的亮光划过天际,把两人所在的山洞也照得一亮,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传进山洞。白琰惧雷电,蜷缩在苏夜怀里,慢慢也竟睡去。苏夜望着仍自晃动的火焰,不由思绪万端。
此刻扶摇山顶,风雨交加,电蛇四游。一个身材婀娜的红衣女子正舞着一柄纤细的银白色长剑,体迅飞凫,流风回雪,美艳得令人窒息。
在不远处,一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头顶一根擎天长柱,不断吸引着九天之上的雷电。那男子面色如墨,眼中无神,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法,口中不断流出黑色血液。
雷声阵阵,越聚越大,雨点如豆,飞速下落。蓦地,黑衣男子吐血三尺,眼中精光外显,一副回光返照的样子。
“师妹,你就不念及一点同门之谊吗?枉我在你小时那么照顾你!”男子双目含恨,盯着不住舞动的红衣女子,一抹不甘之色迟迟不肯退去。
红衣女子并不理会黑衣男子,依旧如痴如醉地舞着,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气氛越发地诡异起来。
九天之上的雷电越发亮丽,宛若游龙的电光在上空百米见方的范围内四处游走,照得扶摇山顶宛如白昼。
这么大的动静早把凡间惊动,魏国王宫内,魏伯在长廊内焦急地来回走着,那形容猥琐的老头则在一旁不声不响地站着。
“刚杀了齐使,扶摇山上便生此异相,不知是吉是凶?传太卜令!”
不一会儿,一个魁梧的黑袍男子便到长廊中俯首待命。
“扶摇山上生此异相,是何预兆!”魏伯看着黑袍男子,稍稍镇定,又转眼望向扶摇山。
“大王,容微臣细算!”太卜令取出九枚大钱,口中念念有词,绕着魏伯来回走了九圈,接着把铜钱往地上一抛,立马献出一副卦象。
“如何?”
“灾星远走,吉星高照。大吉!”黑袍男子脸上现出喜色道:“恭贺大王,扶摇山异相主吉不主凶。大王怀德,为梁王杀了东齐小人,上苍必有福报,所以生此异相!”
魏伯闻言大慰,亲自上前扶起太卜令。
形容猥琐的老头诡异一笑,有意无意地朝太卜令看了看。
扶摇山上,红衣女子终于舞罢,只剩下撼人心神的电蛇在空中漫舞。
草木沙沙,大雨骤止。
“师妹,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师兄保证此后在修罗宫内唯你马首是瞻,日后尽全力助你夺得宫主之位。”
“师妹,师兄不是人,师兄不是人,不应该见利忘义!”
“师妹,我是三师兄啊!那个疼你爱你细心呵护你的三师兄啊!”
……
“咔。”
一道细长的剑光划过,黑衣男子的头颅随之落地,长长的头发沾着妖艳的鲜血,在电蛇的光芒下格外刺目。擎天长柱在闪电不断打击之下也终于支持不住,一声轰响之后,炸为飞灰。满天铁屑燃烧着火焰,红色的火星落在地上,瞬间便烧出一个个光秃秃的斑块。
男子的魂魄被四溅的火星不断伤害,最后嗫嚅一声,便随之灰分湮灭。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杀了慈哥。”红衣女子喃喃着,抬头望向天际,双眸噙着泪悲咽道:“慈哥,好生去投胎吧。他日有缘,换我渡你,再练长生!”言毕飞身而去。
此时雷电也销声匿迹,扶摇山顶重又一片黑暗,唯有低草沙沙,风声萧瑟。
过了约一个时辰,扶摇山上又来了两个道人。一个身穿紫色道袍,鹤发长髯,自有一股出尘卓绝的气质。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脸面净白,看起来儒雅敦厚。
“这齐琳还真是心狠,竟将龚少温的魂魄锁在修罗柱内,引天火炸得神魂俱灭。”紫袍道人看了看扶摇山顶的惨状,摇头感慨了一番。
“这魔门中人向来泯灭人性,虚云道友岂不知?他们对诸般残忍手段,皆是信手拿来,实在令人不齿!”青袍道友取出明珠照亮扶摇山顶,又从芥子袋中取出一瓶净水,用竹枝沾着洒向地面,点点滋润着周围草木。
虚云道人虽是正道领袖,却也不顽固,因此并不大认同紫竹道人这番理论,不过也不好驳斥,只是点头道:“道友慈悲了,扶摇山这片天生地长的生灵,可是欠了道友不小的恩情!”
“先师在世时常嘱念我,一草一木皆是天道慈悲,需尽心爱护,我等生于天地间,与这些草木也算同是天涯沦落客,相互扶持也是应当。”紫竹道人不紧不慢地洒着南海净水,目光里不时流露出一丝惋惜。
“那草木成精了,又何尝不是天涯沦落客,紫竹道友对这些精怪又如何呢?”
“这——”紫竹道人一时语塞,良久后叹了一口气:“修行实属不易,奈何偏偏精怪之属只能做得卿本佳人,有了灵智便做出种种不可思议之举,奈何奈何!”
虚云道人听罢默然不语,怅然若失。
“走,我们去寻那两个应劫之人!”虚云快步下走,朝对面一座小山峰走去。
紫竹道人跟上。
两人正走着,忽见一树木蓊郁处灵气浓郁、直干云霄,运用天眼神通一看,只见烟霞旖旎,流光溢彩,同时一细若游丝的黑线在一众彩光中飘摇晃动。
虚云眉开眼笑,对紫竹道人道:“二子定在此无疑了!”
紫竹道人也是一脸轻松:“本来已算出应劫之人在梁国,谁想梁国覆灭,应劫之人远走,今日终于是找到了!”
“紫竹道友可要记得遵守前约啊。”
“当然当然,应杀劫之人由我带回南海教养,另一个便由道友带回上清道,若杀劫不能阻,总归为苍生留得一丝希望。”
“道友慈悲!”虚云听毕,径直向烟霞焕彩处走去,拨开乱枝只见一洞,洞口被用石块和枯枝简陋地挡住。
虚云用拂尘将石块枯枝扫开进洞。
“谁!”苏夜惊醒,短剑倏地握在手中,并让白琰小心躲在洞深处,打算由他自己引开进洞之人。
“小友莫怕,贫道乃一云游客罢了!”
苏夜仍旧警惕地盯着虚云,不一刻又见紫竹道人走了进来。两道人皆飘逸出尘,风流清姿比之梁国士大夫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极易使人产生好感。若不是情况特殊,苏夜此时定信了虚云的话。
“我等不是坏人,小友让那一位也出来吧!”紫竹道人一见苏夜便喜上心头,叹此子福缘深厚,天资卓绝,又能如此为他人着想,若是能收其为徒,何愁衣钵不继,不过想到此前与虚云道人的约定,只能作罢了。
苏夜心中一凉,难道白琰在此业已被知道了。不过担心对方只是诈他的话,便假装愤怒道:“你等齐人好生可恶,我本负大王命保着王储去楚国,谁想你们穷追不舍,我们竟在乱军中走失,我还有何颜面复见大王,今日便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虚云道人一笑,使出隔空点穴的功夫将苏夜定住。就要上前时,白琰突然从洞深处跑出,手中的木棍迅速地朝虚云挥去。虚云如法炮制,又将白琰定住,与紫竹道人俱坐下笑看着两人,开始给两人讲了故事。
故事自是瞎编,大体便是曾经受过梁国祖先恩惠,见梁国覆灭,特来帮助云云。苏夜见两人本事高强,若要杀他和白琰不过弹手之间的事,不必如此费口舌,便打算暂时信了虚云道人的话,到时再伺机逃脱。
虚云道人仿佛能看透苏夜心中所想般,笑道:“我与你说这话大抵是哄你的,你也不必多虑,我二人的的确确是无恶意的,日后相处时间长了你自会明白!你两人现在往楚国,世人皆知大国无情,如今楚王年迈,雄心不在,一心想着守住自己弹丸之地,岂会愿意为你们得罪强齐?”
苏夜也知道,在这么个诸侯乱世,少有能顾及亲情的王侯,只能无奈长叹一声看着白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