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姬重天,姬重天本为皇族,身怀帝气,因修道弃了帝位。虽然因修炼六龙御天,逐渐怀柔,但仍不失浩然本色。秦汉的虎魄刀威能巨大,才现身便引起姬重天的注意,姬重天笑道:“怪事,怪事,妖族也和上清道的人龌龊了,还真是世殊时异啊!虎王远来,姬某人不曾远迎,失礼了!”
秦汉修为虽深,道行也高,但对姬重天仍旧十分顾忌。警惕地握着虎魄刀,只要一言不合便开打。
姬重天傲然挺立,睥睨四下,轻笑一声道:“茫茫四顾,空无一人,可笑可笑!”
齐琳心性颇傲,闻言震怒,但看了虚弱异常的白琰一眼,强压下心头怒火道:“先生修为高深,风采依旧,齐琳佩服!晚间行事,多有打搅,还望见谅!”
姬重天不理,径自走向苏夜,笑道:“宝净和尚当真把无形剑传与你了?”说完便伸出手,要抓苏夜的手腕一探究竟。
苏夜正自惊怒,长吸真气,先天一气如腾龙起身,无形剑蓄势发出,却忽然感到压力大增。走来的姬重天仿佛携有龙威,八只无形龙爪紧紧锁住自己肩、臂、膝和脚踝。任自己如何用力,俱挣脱不得。
姬重天“嘎嘎”怪笑,右手已然把住苏夜手脉,轻轻一点。苏夜体内先天一气便如惊弓之鸟,刚刚那股不屈瞬间消匿,蜷缩在丹田内。姬重天的龙威是携有帝气的龙威,不同于龙族。龙族的龙威是相对于百兽的威能,而姬重天的龙威是人道纵横捭阖数万年的龙脉所衍生的龙运所化,便是先天一气这种伴随太虚而生的宝物也要避忌。
姬重天的法力如跗骨之蛆,黏住苏夜后立马游走周身,寻得无形剑意。姬重天探得无形剑意后一顿,自语:“果然是宝净和尚的无形剑真传!”言毕撤走龙威,飞身到剑上。六条龙也温顺起来,在巨剑四周回游。
静月在一旁,早得虚云消息。
姬重天望向齐琳:“你来此是为何事?”
齐琳轻咬嘴唇,勉强温和道:“门中不幸,爱徒惨遭尘九幽盐毒所害,只因尘九幽已死,解毒之药也寻不得,万般思虑下叨扰先生,冀得些许龙运,以解我徒儿之痛。”
姬重天闻言,面色一寒:“云朝龙运乃是先辈筚路蓝缕而得,你们这些修士不思报效,只顾一己私利,妄想窃取龙运以养自身!可耻可笑!”
齐琳眉头微皱,从袖中取出一物道:“不久前我门下弟子征战沙海门,得鬼国残孽从前朝抢走的方天石一块。若是先生肯割爱,这方天石便赠与先生如何?”
姬重天不屑:“方天石本就皇族之物,虽然是你从鬼族余孽那里夺回的,但若想凭此便想换取龙运,这算盘未免过响,也不怕打坏了!”
此话一出,顿时惹恼齐琳。齐琳身居上位多年,即使面对号称塞上长城的修罗宫掌教傅浊翁,也未曾如此卑躬屈膝。姬重天为人孤傲,又修炼六龙御天,对修为比自己弱的人一律视为臣子,因此对齐琳说话语气极傲。两人都是心气高的人,这下遇在一块,不冒火药烟才怪。
齐琳冷哼一声,寒道:“若我偏要,又能如何?我修罗宫镇守西陲万年,云朝至今也不过数百年,若论功德,这龙运本就应有我修罗宫几分!如今我虽仅为北宗魔主,但取些许龙运又有何妨!”
“随你怎么说,龙运终究是云朝的!”姬重天寒声冷笑,转身便要飞回云间草房。
“慢着!”齐琳的玄女剑应声而出,化作游丝,赶上前去,欲拦住姬重天。
“哼!”一条大龙伸出龙爪,径自抓向玄女剑,玄女剑一顿,化作飞雪逃出。姬重天头也不回:“看在姚千挂的面上不与你为难,莫要不知好歹!”话音落时,已然进入云间草房。
“白琰,你怎么样了?”苏夜见白琰稍稍振作,周芸也无阻拦之意,忙上前询问。
“我没事!”白琰宛然一笑,挽起苏夜,把一枚雕刻简陋的长生玉牌从怀中取出。
“这是——”
“我在修罗宫休养的这几月和工坊的师傅们学的,唯一一个雕好的就送给你了!”白琰依旧笑着,只是脸上的青白色无时不刻显示着他的虚弱。苏夜心中悲戚,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牌。
齐琳目光复杂地看着两人,默然立在一旁。秦汉见姬重天回草房方收起虎魄刀,踏步上前对齐琳道:“琳妹子也莫要急,姬重天不与你龙运,还有雷王呢。待苏夜小子这番事完了我便拉下脸去找雷王,替你讨得龙运!”
齐琳苦笑:“秦大哥,这个法子比从姬重天那取龙运还要不实际!”
“那也莫急,姬重天最功利,只要好处足够,他一定会答应。”
“方天石他也不放心上,还有什么能打动他呢?”齐琳紧蹙眉头,一脸担忧地看着白琰,俄而又坚定道:“大不了和姬重天撕破脸,无论如何这龙运也要取得!”
“傅老头肯定不愿离关,你和姬重天撕破脸又有何用?我俩加起来也打不过他!”秦汉见齐琳心魔业障又起,连忙提点敲打。
齐琳摇摇头,就要带白琰离开。忽然从草房内飘出一匹白练,上书“塞上长城”四个大字。齐琳顿悟,高声道:“前辈不必担心,修罗宫誓死守在关山,绝不让鬼国余孽再进中原一步。”
“这是傅浊翁的意思吗?”草房内姬重天的声音平淡似虚云道人,无一丝感情波动。
齐琳顿住,道:“掌教想法晚辈不敢揣测,但晚辈北宗一脉定守今日承诺。”
草房内再无声传出,齐琳不知姬重天如何想法,心中焦虑不已,立在一旁看苏夜和白琰叙旧。
天际现出鱼肚白,淡淡的红晕悄悄酝酿着一天的新气象。芦花千里,煞是好看。白马帮帮主铁树和白三昨晚赶回白马帮分舵,听到两个帮众说来了修仙练道的人物,早早让人备好酒席。两人率着一干帮众赶到悲洛湖边,正见苏夜众人站在晨风里,不知为什么,气氛微妙,有人欣喜有人忧愁。
铁树上前拜见,因见秦汉一身戎装又生得伟岸,以为秦汉是众人首领,便以秦汉为重心结交。秦汉本就不大和人族合得来,见此景况更是厌恶,便冷面不理。铁树自讨没趣,讪讪又去找齐琳和静月。静月还好些,上清道为正道魁首,和人族休戚与共,对这些为生存而衍生出来的技能虽不屑也能理解。齐琳则不同,修罗宫的环境多有尔虞我诈的事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双面人、笑面虎也不少,因此更是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色。白三看出来,苏夜和白琰二人最好说话,刚要上去搭话,被周芸等女子拦了下来。
紫气磅礴而出,东方红日渐满。洪钟大吕之声浩浩荡荡传来,长云岛上现出端庄祥和的五彩云气。隐隐中有一帝王模样的神像,驾驭九龙,凭空而坐。两排文武精神抖擞。一条五爪金龙在帝像上空徘徊驰骋,仰首观时,两目神光直冲宵汉。
云朝皇宫,一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惴惴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旁边一妇人眼中噙泪,看着满朝文武。气氛安静得出奇诡秘。
再回悲洛湖,姬重天手执圣旨,代天授命,六条银龙如鱼得水,丝毫不惧天空中威仪万方的五爪金龙。白琰沐浴在帝王氤氲里,一身盐毒被压制得无所遁形,只要有一丝龙运便可去根治本。
姬重天高声宣道:“开龙门!”帝像头上的金龙似有不甘,但仍义无反顾地冲下悲洛湖,开出一道通往湖底的干涸大道。
静月护着苏夜,齐琳护着白琰,后面跟着秦汉等人,浩浩荡荡往龙宫走去。行走数丈,眼前景色便风云变幻。一座巍峨华美的水晶宫矗立在众人面前,里面魔姬舞女,人影憧憧,人数众多,皆围着一条体态剔透的小龙翩翩起舞。姬重天被六条银龙护着降下水晶宫,开启宫门,率着众人径直走入大殿。
那条小龙化作一身着帝袍的人身,闭目高声道:“来者何人,何德何能,配享龙运?”
苏夜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上前道:“上清道虚云掌教弟子苏夜,身有谋福苍生之任,期冀借得几分龙运以济天下!”
小龙又道:“修道之人,六根清净,何来济世苍生?”
苏夜答:“天地给养,子应救母。”
小龙方开目,直视苏夜厉声问道:“危劫迫近,大厦将倾,天地人心离散如何?”
苏夜答:“敢以微躯为天地立心!”
“区区蝼蚁何敢自比圣贤!”小龙说话时,帝气肆虐,直压苏夜。一股凉气自苏夜心头上泛脑门,脊骨冰冷,牙齿颤动。苏夜咬住牙,抬首直视小龙双目,目光相接,竹裂般的声音不绝于耳。两道寒芒从小龙目中发出,直射苏夜的双目。苏夜登时虚脱,白琰和静月立马上前搀扶。
小龙闭目,轻道:“事已毕,都退下吧!”威严之态,气势磅礴,不容任何人生出反抗心思。齐琳不甘,上前跪道:“圣君仁德,小徒身中盐毒,恳请圣君垂怜,赐予些许龙以救我徒儿!”
小龙道:“事由天定,命中此理。去,去,去!”
齐琳正要再恳求,只见小龙大袖一挥,众人恍惚之下,已出了龙宫,回到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