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衿的一句“愿意”将将要脱口而出,然后就看见站在她对面的周韪收起了脸上散漫的笑容,极其隐晦地对着她微微摇头,狭长的桃花眼里一道锐色一闪而过,倏忽而逝。苏子衿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差点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这明帝固然不喜这三皇子表面上做出一副对苏氏嫡女情深的姿态,暗地里却是想要借此来拉拢苏氏一族、以丰满自己的羽翼的行为。但是对于她这个无法留住自己夫君的心,新婚之夜还能闹出如此一桩对于皇家来说可谓是丑闻的自己,也未必能喜欢到哪里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明帝问她是否同意和离,那么就绝对不会是真心询问,而是一种试探,试探她是否因此而对皇家心生不满。倘若她真的点头同意了,只怕这京城之中要想少一个苏氏嫡女一点也不是一件难事。这么一想,苏子衿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子衿咬牙回道:“不愿。自从儿臣嫁给肃王殿下以后,就一直只当自己是肃王妃。若是父皇圣意已定,就请父皇顺势下旨,让儿臣带发修行。儿臣只愿青灯古佛,终日为父皇祈求龙体安康!”说完以后,苏子衿顺势抬起了头,目光灼灼似烈火,以此来表明自己坚决的心意。
苏子衿的一句只当自己是肃王妃,便已经表明既然她嫁给了肃王周韫,以后与她的娘家再没有什么牵扯;而后面所说的若是皇上执意要让她与周韫和离,宁愿出家为尼、终此余生,虽然是小女儿赌气的情态,却也足以令人相信她确实是死心塌地地爱着这肃王了。
一个不懂得攀附自己娘家势力的嫡女,以及完完全全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蠢女人,无疑是最安全的。
明帝的目光在苏子衿的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几圈,那目光冰冷犹如开了鞘的刀,就在苏子衿脊背发凉、手脚几乎要不听自己使唤的时候,明帝这才淡淡地开了口:“朕随口一问,你既不愿,那便作罢。起来吧!”
苏子衿起来以后,明帝便立刻将箭头对准了肃王周韫,目光似笑非笑:“既然肃王妃不愿和离,看来只有委屈你那个心上人了。朕有意把那苏沅歌许给你做妾,老三,你意下如何?”
苏子衿嫁给肃王尚不满三日,这明帝便要给他指一个妾,可谓是明晃晃的羞辱了。看来适才苏子衿的那一番话,虽然是让明帝放过了她,却总归还是对她有一些不满的。
周韫低着头,眼神里有一丝挣扎之色,他何尝不想让沅君早日来到他的身边,只是沅君那般温婉懂事的女子,他又如何舍得让她只做一个区区的小妾呢?思及此,周韫紧抿起薄唇,直接拜了下去:“回禀父皇,儿臣不愿。”竟是直接拒绝了!
“哦?”周韫的回答显然是出乎了明帝的意料,只是明帝却也并不追问原因,敷衍一般地吩咐道,“潮州堤坝溃决、灾情严重,事态紧急,老三你既然不愿意享温香软玉之福,便前往赈灾吧!你今日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圣旨便会到你府上了。”
“是。”周韫对明帝的冷遇早已习惯,对明帝发配边疆一般的做法也安之若素,当下便神色淡然地领了皇命。只是一扭头看见了苏子衿,周韫不免想得又深了些,苏子衿这女人原本就总是欺负沅君,而沅君又是那般好欺负的脾性,若是他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苏子衿又欺辱沅君,又有何人能够帮她呢?
思及此,周韫一撩衣服的下摆,直接给明帝跪了下去:“禀父皇,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儿臣大婚未满三日,与新婚妻子正是鹣鲽情深,还望父皇能允儿臣将子衿一同带上。”
这个请求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何况时间已近正午,明帝也不愿意在这上面再磨蹭时辰,大手一挥准了,然后太监宫女开始布菜,所有人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开始用午膳。
用完午膳以后,周韫便携苏子衿告退回肃王府邸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等苏子衿终于弄明白周韫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给带上之后,简直就是哭笑不得:“肃王殿下,臣妾能给你讲一个故事吗?”
还没有等到周韫的回答,苏子衿便径直往下讲了开来:“从前有一个庄稼人,他丢了一把斧头。他怀疑是邻居家的孩子偷的,可是苦于没有证据,于是呢,他就暗暗地注意那个孩子。一观察,他就觉得那个孩子走路鬼鬼祟祟,就像是偷了斧头的样子;那个孩子的神色闪烁不定,也象是偷了斧头的样子;甚至听那个孩子说话的语气,更象是偷了斧子的样子。总之,在他的眼睛里,那个孩子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像偷了斧头的样子。”
“可是您知道结果怎么样吗?”苏子衿偷偷卖了一个关子,笑得杏眸微眯,一脸的狡黠,“不久之后啊,他在刨土坑的时候,就找到了那把斧子。原来是他自己遗忘在土坑里了。从此以后,他再看邻居家那个孩子,一举一动丝毫也不象偷过斧子的样子了。”
周韫听得若有所思,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故事背后竟然也有如此深意。如此看来,苏子衿这女人倒也不是完全的草包。周韫刚对苏子衿生起了一丝欣赏之意,转念便想到适才苏子衿说这个故事的背景。原来这女人刚才讲那个故事,就是在暗指自己便是那个怀疑别人偷自己斧头的人吗?
周韫额头青筋微微暴起,猛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布,却看见那个女人早已在自己的丫环的搀扶下,步态婀娜地走远了。走到了府邸的转角之处,还不忘回过头对自己一笑,不无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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