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是苏子衿率先回过了神,不慌不忙地穿好了衣服,便直接让可心下去,抚平了繁复的衣襟上的褶皱,这才抬起头看向了周韫:“不知王爷找妾身所为何事?”声音不卑不亢,目光更是平淡如水,往日的痴迷与爱恋竟然在一夕之间尽数消去。
这原本是周韫所希冀的,不知为何,此刻当真见到的时候,心里竟然会有一些怅惘,仿佛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已经渐渐消逝了一样。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周韫心中的怒意更甚。苏子衿这一问,更是完完全全勾起了他先前的怒意:“本王问你,你到底让你的丫环对沅君说了什么?为何好端端的沅君会投湖?而你这个嫡姐又是怎么当的,为何自己的妹妹性命攸关,都不来看一眼?”
玄纹云袖,目如点漆,眉如墨染,唇色绯然,明明是因为愤怒而紧盯着苏子衿,却很容易给人一种眼眸里只有自己的错觉。苏子衿蓦然间有些理解为何书里的她会爱这个男人爱的那么死心塌地里,他确实是有这个本钱。
只是,理解却不代表会做同样的选择。苏子衿看着眼前为了苏沅君而责问自己的周韫,心里只觉得好笑,也就当真笑了出来:“王爷这是为了妾身的庶妹,在责问妾身?”那“妾身的庶妹”五个字,音咬得极重。
周韫哑然。
“王爷,妾身只知道,对妾身许下永不离弃的承诺的人,是您;对着妾身的老父求娶妾身的人,是您;牵着妾身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人,是您······”苏子衿指甲狠狠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勉强克制着身体里突然涌起来的不属于她的怨气,“可是,大婚之夜丢下妾身的人,是您;现在为了妾身的庶妹来责问妾身的人,也是您;王爷,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苏子衿的最后一句话,轻不可闻,却仿佛重锤一般砸在了周韫的心上。周韫猛然间对上了苏子衿那一双美目,只觉得那里面仿佛有火焰在灼灼燃烧,亮得惊人,令人不敢逼视。
周韫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听这个女人说话。以往她总是用着各种各样在他看来极其拙劣的手段讨好着自己,而自己心里只有沅君,如何肯多看她一眼?即便是后来听从了沅君的建议,不得已娶了这个女人,也是厌恶躲避都来不及,不曾想今日却是能听见这么一番话,倒是他以往想岔了。
他素来以为是苏子衿,所以才拆散了自己跟沅君,让他们二人相恋却不能相守。而今被苏子衿的这一番话点醒,她除了一心爱慕自己,对沅君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情,着实也并无其他的大错。
思及此,周韫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一个绣着青竹、看上去有些变旧的香囊,镇定地开口道:“既然你问,本王也不意欲继续隐瞒于你。本王其实心慕的,一直是沅君。而此次娶你,不过是不得已。若是日后你能安分守己,本王可以允诺保你一世无爱有宠,你意下如何?”
苏子衿笑着摇了摇头,这周韫聪明是聪明,却终归是不懂女人。即便是周韫从来不曾喜欢自己,但是苏沅君又如何能容忍他的身边有另外一个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曾经是他名义上的明媒正娶的正妻。
苏子衿的摇头看在周韫的眼里,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周韫当下变了脸色:“怎么、你不愿意让出皇后之位?”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是这么的不识好歹,枉费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是可以沟通的。
苏子衿浅笑着开了口:“自然不是。到时候,王爷若是要妾身‘病逝’,妾身便可以‘病逝’;王爷要妾身‘失德被废’,妾身便可以‘失德被废’。只是妾身有一个要求,想为自己求得一张空白的、落有王爷的私印的手谕,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周韫凤眸微眯,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审视,声音也瞬间变得没有丝毫的温度:“你要那东西作甚?”
“为自己求得一个安心罢了。”苏子衿自嘲地笑了笑,“王爷放心,若是妾身当真有把它拿出来用的那一天,王爷想必也早就登上那一个尊贵的位子了。到时候若是王爷不愿意,妾身便是拿出那手谕,又能威胁到王爷什么呢?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
周韫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越发猜不透苏子衿的意图:“明知道若我不应的话,便是一张废纸,又为何要求它?”
苏子衿闻言莞尔一笑,一双明眸弯成了月牙状,原本就生得相貌绮丽,这么一笑,更是光风霁月:“因为妾身想要王爷一个承诺。承诺将来在一与家国社稷无关、二与王爷意愿无违的情况下,让妾身自己填写这一道手谕。”
“本王答应你的话,对本王又有什么好处呢?”周韫一脸的淡漠,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千娇百媚的肃王妃,而是一个死人一样。
有什么好处?苏子衿低眸:“换得苏氏一族的全力相助,王爷以为如何?”反正不论周韫愿不愿意,她都只能选择帮他。拿一个既定的筹码换一个未来自由的承诺,很划算。
“等会随本王入宫,今日要去拜见母妃,不得有任何纰漏。”周韫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听到了周韫的回答,苏子衿先是浅浅地笑了出来,然后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知道了!可心,进来替本王妃更衣准备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