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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事出有因

那老头灌了口酒,眼睛瞟向不远处桌边的那个人,心情愉悦的哼道:“他是我师兄在凡间收的徒弟,可不就是老头儿的师侄了么?”

“无极老人的徒弟?”华宁修将狐裘递给婢女,有些出乎意料道。

“可不是他的么。”那老头一说到此处便不高兴了,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作什么他可以舒舒服服的游历人间,过快活日子,自己却呆在那个能闷出病来的九重天那么些年。“不过也难怪,这小子性子好,根骨也佳,被师兄收了也算是他的造化。”

那老头朝着华宁修龇牙一笑,看着桌边那两个身影,阴阳怪气道:“啧啧,你看看人家。”

华宁修拧眉,转眸看去,只见那一边,潇一飞挥退了婢女,自己收拾了碗筷,末了又挑了一副触手升温的玉质筷子递给身边的女子。

嫣夜来稍稍一顿,须臾还是从他手中接过筷子。那潇一飞眉宇染笑,在她身侧坐下,又侧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一旁的女子唇角蔓上了一丝笑意。

“他也知道嫣儿不能受寒,你告诉他的?”华宁修望着那一幕,眸光不由沉了沉。

“我可没有。”那老头摆摆手道:“不过他是我师兄的座下弟子,能辨别出这一点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两人提及嫣夜来的病况,脸上不由都蔓上了一丝忧色,直到那一边潇一飞起身邀膳。

四人刚要围桌坐下,那老头便绕过华宁修的身旁,指着嫣夜来身边的另一个位置道:“你坐那里,老头儿坐这里便好。”那老头呵呵一笑,一屁股坐在原是华宁修的位置,望着对面的三个人满脸的乐乎。

华宁修抿抿淡唇,并未说什么,果真就坐到了嫣夜来身旁。

这样的四个人聚在一起用膳,注定是无人能吃好了。

“吃这个丸子,我记得以往你最爱吃。”潇一飞从暖锅中捞出一颗丸子,欲要去沾那米醋,临到瓷碗边忽而又忆起那日她说不爱米醋了,便又将筷子伸了回来,把丸子直接放到她的碗里。

嫣夜来垂眸看着碗中的丸子,也没有说什么。她是爱吃这个的,且不说从前如何,自她有记忆开始,她是喜欢吃的。

见她慢慢吃了起来,潇一飞淡唇一勾,又去锅中捞了几样她从前喜爱的,果真又见她吃下,心里不由蔓上了暖意。从那日酒肆相遇,对于她的淡漠,再到得知她失忆,虽然事出有因,但在他心底仍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忆起自己,哪怕是一点往日的一丝习性也好。

如今发现她的某些习惯并未改变,虽不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就这样,他也已经有一点小小的满足了。

分开那么些年,她遇上了多少事情,又改变了多少,他都不得而知,他能做的便是在往后的日子让她可以幸福快乐。

于是,席间他并未进食多少,大部分时间都是替嫣夜来夹一些菜。而嫣夜来却也出乎意料的一一都吃下,无论喜不喜欢。

当他第十一次夹菜的时候,对面的老头儿终于坐不住了。他抬眼瞅瞅身边的华宁修,只见他垂着修长的羽睫,神色自若的用着膳,面上并未有多少的变化。

这根本就是跟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嘛。那老头重重的干咳两声,手指点点面前的桌面,不满道:“老头儿以为师侄是个尊师重道之人,没想成佳人在侧,师侄便不把我这个师叔放在眼里了,老头儿真是太伤心了。”那老头默默胸口,一副痛心的模样。

“是师侄失礼了!”潇一飞闻言,夹菜的手一滞,随后俊朗一笑,站起身拿了酒壶替那老头满上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师叔请用,师侄先干为敬!”

“这还差不多。”那老头见他仰头饮下,方才满意的哼道。

而嫣夜来对这一幕并未有多大反应,仍是一味的垂眸吃菜,只是原本美味的菜肴进了自己的口中,便成了味如嚼蜡般难咽。

事实上,自那个白色的身影步入岚月阁那刻,自己便开始有些恍惚了。淡淡的松柏气息布满了每一处神经,让她意外的难以适从。

曾几何时,他们也隔三差五一起用膳,而他也时常会加一些她爱吃的,放到她碗中,然后朝她淡淡一笑。

然而世事多变,她从未料到有那么一天,自己会以这样一种心境坐在他身旁,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她垂眸默默的吃着,连夹了从暖锅中带出来的花椒都未有察觉,径自就要望嘴边送。

而此刻,身边白色的身影终于拧了拧眉,伸出筷子夹掉那颗花椒,又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用膳要专心。”

嫣夜来执筷的手微顿,看着那颗滚落在桌上的花椒片刻,方才抬眸看向身边的那个人,只见他又垂下眼眸淡然的用膳,烛光照在他修长的羽睫处,留下一小截好看的阴影。

他还是那样容色绝华,让人稍稍一望便可轻易迷失了自己的心。可是,纵然如是,他还是他,她却已然不是原来的她了。

她拾起筷子又开始吃了起来,只是神色不再清明。

潇一飞侧头看了她一眼,却是微抿淡唇不语,只是又为自己添了杯酒。

一顿饭下来,除了那老头,另外三个都没有吃好。嫣夜来虽然吃了不少,肚子也鼓鼓的,却仍觉着某一处空的厉害,末了,也只当作是没有吃饱。

晚膳终于结束,婢女们进来收拾了碗筷,三人稍坐片刻后,终于欲要离去。

嫣夜来起身,望着行至门口的三人,忽而开口道:“潇一飞,你留下再呆会,我有话要与你说。”

此话一出,三人却都停住了脚步。

潇一飞自是乐意十分,用玉扇敲敲手心,转身走了回去。

脸上掠过讶异之色后,那老头瞥瞥身边那人终于拧紧了长眉,心情蓦地好了起来,幸灾乐祸的哼道:“哎,看来这丫头对我师侄可不是故人那般简单啊。”他说完,仰头灌了一口酒,见身边的人脸色沉了几分后,方才大摇大摆的走了。

华宁修紧抿薄唇,微微侧头,感应到那厢两个人又坐了下来后,用手缓缓的拢紧了狐裘,稍顿片刻终于还是沉着眸子走了。

月色皎洁,月光淡淡的清辉洒下来与白雪相映连成一片,美不胜收。

只是这样一来,男子静立在瓦楞之上,那墨色的狐裘便再显眼不过了。

“你何时养成这么个习惯,动不动的立在屋顶,性子愈发古怪了,渗不渗人?”那老头飞身过来,轻轻落于屋顶,望着华宁修孑然的身影哼道。

见他不语,那老头走近几步,站至他身侧,只见他双眸微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方向却是方才出来的岚月阁。

“若是不放心,便去看着;若是不高兴便去赶人,杵在这里算个什么事儿!”那老头带了点鄙夷没好气的哼道。心中却是略微窃喜,不枉自己一番心血,总是算起了丝效果。

然而他最不喜的就是看见他这样,不说不动,永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华宁修收回视线,抿了抿薄唇,侧头看向他道:“何时回去九重天?”早日回去,也好尽快带回轮回珠。

“再有几日吧,你忘了,这几日正值天庭的河灯节,那么多人出入天河,老头儿可不想被人发现,不慎逮了回去。”那老头扬着脖子,望向天际一端的云层,又像是透过云层,在看另外一番景象。

“你这般的催我回去,怕不只是想知道她的根骨是什么吧?”那老头偏了偏脑袋看向华宁修。据他所说,这丫头曾经被青莲护体,而青莲先前却是青宁的护身之物,身边发生这样相同的事情,真可谓太过恰巧。

他一心想要追根溯源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件事的确有些诡异。然而,即便是这样,据这几日观察下来,他对那丫头的用心亦是非比寻常。可见比起心中的疑惑,他还是更在意她的身体些。毕竟知根知底,才方便更好的医治。

“你这样看着也不是个办法!”那老头微微叹道:“这几日,老头儿看她也没什么再出现那日的异状,说不定是我们太过多心了,不再复发也是有可能的。”他褐色的眸子带着丝凝重,眺望远处的岚月阁:“不过老头儿也会尽快去取回轮回珠,这样大家都安心些。”

夜渐渐深了,刮起的风也愈发冷了。

那老头冻得不由缩了缩脖子,望着仍然岿然不动的华宁修,语气带了丝不耐道:“走吧,我那师侄的为人一眼便瞧的出,更何况,那丫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料。”

闻到“宰割”两个字,华宁修终于回头,眸色清冷的刮了他一眼,这一记眼神看得他又不禁缩了缩脖子。

“走吧,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翻翻医术来得更好。”那老头继续劝着。

显然这句话起了丝效果,白影终于身形微动,皱眉朝原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一拂袖,骤然消失在夜空之中。

“哎……”那老头招招手,似还要说什么,却见对方早已没了人影。他黯然的叹了口气,心中止不住的怅然。这般殚精竭虑的为她,虽说他的初衷不纯,但到底还是对她用了情了。

若是这样也好,顺带着让他认识下自己的心,也总好过两败俱伤去做一些残忍的事情,更何况,那一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毫无可能的。

岚月阁,

潇一飞望着烛光下容色清绝的女子,笑道:“你要与我说些什么?”

嫣夜来抬眸,看着满脸笑逐颜开的男子,直接了当:“你说我们是旧识,而且一早便相识,那么你可以说一些往事与我听么?”

她对过往毫无记忆,即便如是,她仍是希望能从他的口中知道一点自己的过去,开心的抑或是痛苦的,至少可以弥补生命中那段她无从得知的空白。

潇一飞闻言,粲然而笑,眉宇间却全是柔意。

于是一男一女,煨在烛光之下,秉烛聊了许久。

然潇一飞讲的多半是幼时的趣事。例如两人躲过服侍的仆人,双双逃课去野外玩耍,最后被家丁带回,连禁几日不得出门;比如先生不满小嫣夜来的功课,罚她面壁,潇一飞便趁着先生打瞌睡的功夫,点着了先生的鞭子,而后拉着她逃之夭夭,当然最后还是悻悻的被捉了回去。

又例如在生辰之日,送她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条巨大无比的毛毛虫,吓得嫣夜来喊不出声来,接着一连几日都不曾理会自己……

嫣夜来细细的听着,多数的时候是带着点思索,但有时听到实在有趣的地方,也会抿唇失笑,她真的曾经拥有这么快乐的童年吗?可为什么在这之后,自己会沦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呢。

“那么我的父母呢?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嫣夜来打断潇一飞,昀亮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那是我年岁尚小,并不懂得大人们的事情,只记得伯父伯母皆是和蔼可亲之人。再之后,我便被师父来回了玉琼山,从此也与你失去的联系。”潇一飞清润的眸子看着嫣夜来,语气真挚,丝毫看不出说谎的破绽。

嫣夜来闻言,双眸不由黯淡了下来,一时沉默不语。听他这般的说词,想来自己最想知道的那段,他是并不知晓的,因此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潇一飞看着她微微有些低沉的情绪,垂眸掩下眼底的闪烁。若她能从此开心的活着,那么他瞒骗她一次又有何妨呢。

自日那以后,潇一飞就以同门师侄的身份在绝情宫住了下来,每日跟那老头喝喝酒,说说世间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而那老头光是听便已是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时而也会请他指教武艺,讨论下其中的精髓。

当然,每日不可或缺事的便是去岚月阁报到,且都是在午后太阳暖融融的时候。

初冬的绒雪虽然积得较深,但在连着几日的日光照拂下,终究是融尽了。

绝情宫四处的景致便都在这阳光煦和的午后绽放了开来。两人倚坐在岚月阁的一处长廊之下,面朝阳光,闲然又恣意。潇一飞则会讲一些自己以前的游历趣事,往往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他也能说的眉飞色舞,硬是让嫣夜来生出几分遐想来。

这一日,刚说完一段趣事,潇一飞转眸看了一眼眉目淡然的女子,忽而道:“这些年,除却习武学艺,倒还懂了一些音律,不若我吹一曲与你听,也好不负这闲适的时光?”

嫣夜来闻言微顿,而后朝他点点头。

潇一飞站起身来,微微一笑,从袖中支出一只碧绿的玉笛,凑到嘴边轻吹。

一曲开始,轻盈欢快,颇有儿时两小无猜的情韵,渐渐的曲调转变为温婉绵长,似在描述男女之间初生情窦的画面,而后曲风一扭,转为悲凉涩然,像是在诉说相隔天涯之苦。

嫣夜来抬眸,望着不远处的碧衣男子心中蓦地生出一股不明的怅然。那一边,男子依花傍柳,手执玉笛双目盈盈的望着自己,似在期望亦或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想,他应该真的就是自己幼时形影不离的同伴。曲中感情真挚,若非亲身经历,又怎能吹出这般真情流露,而曲中各处蕴藏的深意自己又岂会是听不懂。

只是除却知道他是故人,关于过往的一切,自己是真真的毫无印象。

一曲终罢,男子缓缓移下玉笛,抿着淡唇,深邃的眸子望着她一瞬不瞬。

而对于他方才曲中暗藏的情愫,嫣夜来亦是心神领会,只是一时无言以对。

两人相对静默了良久,远处柳荫下的男子,终于迈步走了过来,依旧坐至她的身侧,清润的目光飘向风轻云淡的天际缓缓道:“这么多年游历大江南北,走过繁华似景的胜地,览过风月无涯的景致,可纵使山河锦绣,江湖如画,却总觉着心中某一处空的厉害。”

他轻轻的说着,转眸看向身边的女子:“直到后来我才知晓,不是游历的地方不够好,也不是风景不够美,只是我少了一人与我日暮而待。”

他顿了顿,嗓音带了点微颤,而后伸出修长如玉的手道:“阿嫣,你可愿与我去看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嫣夜来闻言,身形微微一滞,望着眼前那只纹路清晰的手有些怔忡。抬头,对上一双目光灼灼的双眸,一时竟是不知所措。

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是自己一直所憧憬的生活,她也相信那时的他们相处定是十分亲厚。可是,时间变了,记忆也变了,他与她而言只是记忆中的一段空白,不明不了。

她没有伸手,他亦没有收回手,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潇一飞才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手,带着深深的失落。

“公子。”如意疾步前来,向嫣夜来稍稍颔首,见着潇一飞不郁的神色,微微一怔,但仍是难掩焦急之色:“公子,那里又来飞鸽传书了。”她将手中的纸卷递给他道。

潇一飞接过纸卷,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这已是第四次告急了,公子勿必回去,否则女婢就是死一万次也抵不过这罪责。”如意单膝下跪,急切道。

嫣夜来望着如意片刻方才忆起,她就是那日酒肆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回绝情宫也有些时日了,竟不知她也陪着来了。这么一想,忽而对眼前的男子生出了几分歉疚,毕竟这几日他带给了自己不少的欢乐,而自己却对他的事毫不关心。

潇一飞将看完的信纸攥在手心,沉吟片刻,复又望了望嫣夜来,才道:“收拾行装即刻出发。”如意领命,马上回身去了厢房。

潇一飞看着眼前的女子,蓦地俊朗一笑道:“这下可好,往后你可睡个安生的午觉,不必再受我的烦扰了。”他垂眸,望着她眉间的郁郁之色,又有些不忍,从腰间拿下那把玉扇道:“喏,这下可别弄丢了,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嫣夜来闻言,抬眸对上他满脸笑靥,不由也生出几分笑意:“不是扇子又是什么?”

“秘密。”潇一飞朝她神秘的做了个手势。

嫣夜来淡淡一笑,接过扇子,触手生温,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正急急而来的如意,抿了抿唇道:“我送你吧。”

潇一飞听罢,明显一怔,似乎不意她会这么说,随后淡唇一勾,清朗的眉间溢满笑意道:“好。”

三人行至宫门口,潇一飞接过如意手中的包裹,却执意留下她道:“我不在的时候,替我好好照料与她,待我归来。”说罢,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翻身上马,又回头眸色深深的望了嫣夜来一眼,方才重重的一夹马肚,疾驰而去。

然如意到底是跟在他身边久了,亦是放心不下,便请示了嫣夜来准她送下山去。

如意走后,嫣夜来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听不见马蹄的踏声方才回转。一抬眸,却又在不经意间跌进了一双深沉的眸子里。

不远处男子雪衣翩翩,一动未动的立在那里,仍是一脸的隽淡,只是好看的眉心不知怎的微微拢着。

嫣夜来一时便愣住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攥了攥水袖,垂下眸子,绕过他,兀自朝另一方走去。

“去岚月阁取狐裘给她送去。”华宁修拧了拧眉,望着她略微淡薄的身影,侧头对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午后的时光终究过去,暮色渐渐降临,原本清淡无云的天空也变的有些乌压压的。一阵冷风卷过,昭示着又一场风雪的到来。

嫣夜来接过婢女手中的狐裘,方才发觉自己竟在不觉中走到了绝情宫外的小院处。

她挥退了婢女,拢了拢狐裘,径自朝小院走去。

冷风簌簌,四处已经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嫣夜来望着院门前被风吹得残破的灯笼,终于颤抖着双手,推开那头久违的院门。

门被推开,里面漆黑一片,不见往昔融和的灯火,亦不见往日慈眉善目的人,有的只是刮不尽的冷风与道不尽的悲凉。

回来这么些日子,一日也未曾这里看过,怕的就是忆起那些欢乐的过往,从而心生悲意。然而,与她这样的女子而言,这一日终究是逃不过的。

她怔怔的立在那里良久,连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都恍若未觉,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冰天雪地,你打算在这里站多久?”男子拧着长眉,望着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雪的女子,语气中夹带了往日少有的严厉。

嫣夜来身形稍稍一震,回过神来,方才发觉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抬眸一看,漫天飞雪迎风飘蔓,染白了视野。

她下意识的合了合唇畔,蓦然发现双唇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全身上下亦是冻的挪不动半分。冷风夹杂着松柏淡淡的清香一股脑儿卷了过来,沁入鼻尖,原本毫无知觉的身体竟又燃起了几分刺骨的痛意。

她略微弯了弯手指,好一会才勾到水袖的一角衣袂,而后立在那里一时竟又不知如何是好。

万籁俱寂,唯有雪落的声音。时间又似过了许久,久到她以为那一句话是错觉的时候,身后才响起一声闷重的声响,好似有厚雪抖落。

月眉微蹙,嫣夜来有些艰难的挪了挪小腿,咬了银牙蓦地转过身去,方才发现在距自己一米之遥的地方,立着个雪衣男子,身披墨色大氅,眉目间满是冰雪的气息,竟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

院外的灯笼已被点上,雪中灯火朦胧,映出他风华绝然的容颜。他一动未动的立在那里,手中大伞,伞定覆了厚厚的绒雪,一半已经滑落到了地上,便是方才发出的那声响动。

斜飞入鬓的长眉紧拧着,目光触及女子惨白的小脸,蓦地聚缩,好看的薄唇抿的更紧了。

嫣夜来与他对视一眼,水眸又在下一瞬垂了下去。再见面以后,她几乎没有正式的眼看过他,更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是以,这样相对而立的场面,与她而言不可谓太过煎熬。

她咬咬牙关,终于决定迈步离开,低头一看方才发觉地上的雪已经积到了小腿处,一时间似又移动不了半分。

脚踏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男子朝她走进几步,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伸手道:“来,把手给我。”声音一如既往的隽淡却又带了几分无奈。

嫣夜来抬眸,怔怔的望着眼前这只手,五指净长,脉络分明,宛若上天精雕细琢而成,嘴角不由缓缓溢出一丝笑意。

多年以前,夜雪红梅,男子温婉而笑,牵起自己的手,说着同一句话,温柔而细致,以至于自己在往后的年岁里,一度认为在他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是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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