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尘怎么也想不到,嫉妒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一名好友。而此时他正拉着以雪在城西的一家客栈的雅间当中泡茶吃饭,自是悠然无比,以雪看着狼吞虎咽的远尘和满桌的盛宴,竟是无语凝噎。
“尘哥,永和镖局在满城找我们,你这么悠闲不太好吧。”
“呵呵……让他们找去,如果我继续往东跑,就算出了城没有快马,很快就要被追上了,还不如在此等天黑了摸出城去。”
“唉……如果能找到永和七侠出来主持局势,我们也就不必跑了。”
“就让张默得意几天。”
只是远尘没想到,张默不止得意了几天,而是几年。
远尘和以雪开始了逃,逃亡的日子长得出乎他们的想象,犹如回到了儿时,前路好似没有尽头。张默出了一千两要远尘的項上人头,于是逃亡,被追逐,杀人,受伤,成了家常便饭。若不是以雪,或许远尘早已支撑不住,心中的信念,比最昂贵的金创药还要管用。
虽然说是追杀令,但张默却没有丝毫为难以雪的意思,也是因为如此,远尘不止一次想要离开这个便宜妹妹,却怎么也甩不掉颗跟了自己十几年的牛皮糖。
“以雪,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死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如果你就这么放弃了,那我一定随你而去,那你对得起我过世的父皇和各位大臣么?”
“我……”
现如今已是春风三月,在开满花草的平原上,远尘躺在以雪的怀里,醉卧在迷人的花香当中,身上十几道伤口在不停的渗着血,哪怕是博湖镇最好的金疮药也没有起到止血的效果。
血渐渐染红了周边的土壤,有远尘的,当然还有追杀他的人的鲜血,一共三十三人,埋伏在这博湖小镇足足有十四天之久,趁以雪外出的时候对远尘实行伏击,远尘重伤,而他们全灭,一人不留。
“如果不是这些人,也许这个场景应该更美一些。”
“我也觉得。”
突然远尘耳朵一动,整个人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翻身坐起,手中紧握青罡剑,全力以赴的模样竟是看不出有半点伤势的颓废。
“怎么了?”以雪迷茫的看了看周围,除了绿莹莹的鲜草和艳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有人来了,高手。”
“像你这么敏锐的年轻人可真不多了,能在十步以外发现我的,还真不多。”
以雪顿时大吃一惊,十步对于练武之人来说不过是一个身形的距离,她可不是高贵的公主昂贵的花瓶,每日随着远尘厮杀逃亡,手中也曾染过鲜红血液,对别人的敌意自然也是敏感无比,十步之内,居然察觉不到有人?
回头一望,只见来人戴蓑帽穿竹靴,手中拿着砍柴刀,指节间透露着风霜,完全就是一副砍柴老人的模样,以雪看不出有任何的问题。
“你也要来杀我?”
“那倒不是,我只是来看看,名动光明皇朝的永和少年叛徒长什么样。”
“那你可真是闲得蛋疼。”
“蛋疼?真是个好词,我确实很闲!”
砍柴老者哈哈大笑一声,在自己脸上摸索了一阵,将人皮面具撕开,显出非常普通的面貌。远尘敢保证,他的模样普通得就好像是临海镇客栈里的小二,又好像是员外家中的管事,让人过目就忘。
“你小子……想不想结束这逃亡的日子,你或许无所谓,但你的妹妹……”
“好,有什么条件?”
“为我卖命五年。”
“成交!”
这就是远尘和萧靖柯第一次见面,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远尘还是觉得有些许的儿戏,堂堂的天字楼楼主,千里迢迢翻山越岭到南方小镇来找自己?有时候不能不说,缘分真是一件奇妙而难以言喻的事情。
从那天开始,远尘便带着以雪在天字楼里生活学习,从琴棋书画到烧饭做菜洗衣打扫,每样都有专用的师傅教导,天字楼是培养杀手的地方,一个合格的杀手,无论将他放到什么位置上,都必须要迅速的融合,就好像过去的十几年,他的职业从未改变。
接任务,出任务,成了远尘生活中就为平常的事情,从一开始的拒绝到麻木,如果不是以雪每日在窗台上遥望着自己的归来,远尘都差点迷失在这日复一日的杀戮当中。
而萧靖珂对他们两人是极好的,对于远尘与以雪的武艺也是细心教导,远尘与萧靖珂也是亦师亦友亦父的关系,在远尘的眼里,萧靖珂与一般普通人根本没有两样,可就是这样,他才可怕。
“远尘,你一人做两人的任务,我怕你会迷茫。”
“我是决计不让以雪去当杀手的,都是你立下的破规矩,否则我何以至此?”
在天字楼出任务是十二分危险而辛苦的事情,远尘不愿以雪冒险,只得一人接两人的任务,好几次死里还生。
“义父,你什么时候才能把绝技教给我?”
一次艰难的任务之后,远尘找到了他的义父。远尘与萧靖珂从来就不知道客气,张口就问摊手就要,萧靖珂眼角抽了抽,他有两手绝活威震江湖,一是隐匿之术:神匿;另外一种就是远尘一直想要学的,十步。
有人说十步是剑技,有人说十步是身法,更有人说十步是一本内功,然而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因为见过十步的人,都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尸体是没有办法说话的。
“我教以雪都不教你,等等,远尘,你是不是有去酒窖了?”
“这你都知道!”
“每次你就会用其他事情来掩盖!别以为我不知道。”
萧靖珂指着远尘腰间的葫芦怒气冲冲的说道。
远尘腰间永远别着一个装不满的酒葫芦,这对于杀手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因为无论远尘怎么改变样貌,现在江湖上都知道,腰间别着酒葫芦的就有可能是一千两肥羊。
但没有想到的是,远尘这一举动竟是使得许多年轻人纷纷效仿,一时之间江湖上差点因为这个酒葫芦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远尘摇了摇头,很多时候他也料不到事情的走向,不过好消息就是他至少可以安枕无忧的挂着酒葫芦而不被认出来。
“少喝点远尘,义父可是和我说了,明天就要把他的绝技全部传授与你,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很急。”
月光下以雪夺下了远尘的酒壶,后者转过了微醺了脸庞,淡淡笑道:
“我知道,不喝酒我睡不着,一想到永和镖局,不知杨玄和雪铃怎么样了,还有师傅、梁勇的脸……”
“梁勇绝对不是你杀的。”
“那又如何,他还是因我而死,唉……”
抬头望着窗台外的月光,远尘竟是这么看到了天亮,就连一直趴在他身边的以雪,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门。还没走到院子,就已经看到了萧靖珂一脸肃容的等待着自己,此事真当紧急,远尘从没有见过萧靖珂这种表情。
“你跟我来。”
“嗯”
很久以后,远尘才知道当天自己的义父,竟是为了自己和以雪外出与人决战,而且他自认为不是对手,只怕是一去不返。在对战之前他要将天字楼里所有的秘密告知远尘,只是时间太过仓促,几乎没有一句说明就将远尘丢进了那条修罗之路,让他痛不欲生的度过了接下来的半年。
修罗之路乃是天字楼最高机密所在,它隐藏在终日不见阳光的峡谷底下,迷雾永远弥漫,各种毒虫寄生于此,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而就是这么一个地方,隐藏着天字楼的一个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半年之后的以雪看到远尘的时候,他削瘦得几乎就剩一块骨头,无论以雪怎么问,对于修罗之路里的事情他只字不提。看到萧靖珂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你没死啊?好巧,我也没死。”
“你居然在里面呆了半年,看来我所有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第一个月我就可以出来。”
“真是了不得。”
萧靖珂那一战受了重伤,修养了整整一年,依旧落下了病根,实力也是大退,内力从上天位掉到下天位,为了保住天字楼的威名,只得搬入深山老林当中。远尘以雪和萧靖珂,从来就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情,在很多方面他们三人很相像,无论怎么受伤吃苦,都是自己默默在抗。
“远尘,你跟以雪就回临海去看看,此次妖剑我有重要的用途,说不定它是我康复的唯一路途,在获得妖剑凝血之时会遭到它的反噬,功力越强反噬越强,对于天位强者来说那是一把碰都碰不了的武器,但是对于你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那天位强者还那么执着寻找它?”
“它还有特殊的用途,只有天位强者才会知道这种用途。再说了,反正你本就打算前往临海镇,顺路帮我带把剑回来怎么了?”
这是远尘接过最莫名其妙的任务,不过所幸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在临海镇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