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见掌柜的神色大变,好似见到了什么可怕东西,阿旺心下又惊又怕,又是暗暗好奇,伸头往那桌上的包袱看去,却见方天翼从包袱中抽出的,并不是什么可怕东西,而是半截剑身,剑身古朴,剑柄上刻了几个篆字,那篆字颇为难懂,阿旺本就识字不多,凝神看了半晌,只勉强分辨出一个‘十’字,当下不由抓了抓头,看向赵怀志。
好一会儿,赵怀志方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嗓音微微发颤:“十里长亭,你是万剑门弟子”。
“十里长亭”?阿旺微微皱眉,心道:“难道便是这把剑的名字”。
方天翼哈哈一笑,朗声道:“十里长亭无客走,赵怀志,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右手法诀一握,一声龙吟之声,十里长亭已从鞘中飞出,清萤萤,冷森森,化为一道碧光,直向赵怀志杀去。
阿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眼见飞剑刺处,早已吓得亡魂皆冒,肝胆俱裂,呆呆立在原地,连躲避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大喝:“阿旺,躲到我身后”。声若洪钟大吕,震得整座房屋吱吱呀呀作响,灰尘簌簌而落。
阿旺赫然一惊,想也未想,慌忙逃到赵怀志身后,方才惊觉,自己早已是背脊生汗,湿透重衣,当下连拍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阵疾风扫来,叮叮鸣响不绝,阿旺抬头望去,屋中早已是一片刀光剑影。
只见半空中,一道白光裹着一道黑光,好似双龙戏珠,相互缠斗不休,那白光铺天盖地,白茫茫一片,好似隆冬腊月飞雪,势若雷霆掣电,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凌空掠来掠去,正是方天翼的十里长亭。
相比之下,赵怀志的夜雨剑,便要暗淡得多,不过,夜雨蒙蒙,最是绵绵不绝,黑芒吞吐,若隐若现,好似一片黑沉沉的烟雾,将那白光包裹其中。
一时间,双方斗得难解难分,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阿旺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早看呆了眼,只觉看过的任何戏文,也不如眼前的厮杀凶险离奇,只觉头皮发麻,手脚僵硬,无法动弹,嘴里发酸发苦,有心想要叫唤,却如骨鲠在喉,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耳边传来呼呼的北风嘶吼声,风雪似乎又大了许多。
不过一墙之隔,墙外十丈红软,墙内却是刀光剑影,生死相搏。
忽听方天翼一声冷哼:“赵怀志,想不到你人虽老了,道法却精进了不少”。
赵怀志似哀似叹道:“有你这大仇人日夜悬挂,老朽岂敢疏忽”。
方天翼呵呵一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赵怀志愕然道:“什么事”?
方天翼一字一顿道:“若我只有这等能力,岂能佩戴十里长亭”!话音方落,陡见其法诀一变,十里长亭忽地发出一声龙吟,继而剑光暴长,凛凛然,宛若浩日当空,瞬间将那黑光击退,晶莹耀眼,好似随时都要从那暗夜中破茧而出。
阿旺看得如丧魂魄,口里冷冷抽气,他虽是不懂道法,但此时此刻,却也看出情况对掌柜的大大不利,奈何虽是心焦如炭,却也无可奈何,一心只盼掌柜的有回天之力,挽回颓势。
眼见得白光越来越盛,赵怀志脸色一变,眼中精光暴闪,忽地猛吸了一口气,他这一口气,吸得好长,好似一瞬间,将周围的空气全部抽干了一般。
只听得赵怀志全身噼噼啪啪,宛若爆豆一般,他原本佝偻的身材,忽地一瞬间变得高大起来,凛凛然,宛若天神下凡一般。
而随着赵怀志,这一连串惊人变化,半空中,重又变得暗夜沉沉,朦朦胧胧,隐隐约约。
阿旺心头一喜,正想出声相喝,忽听方天翼一声冷笑:“八月的黄瓜藤,这等空架子,也敢在此显摆”。
阿旺听他如此大言不惭,不由又气又怒,正要出言喝骂,忽见方天翼脸色一正,朗声低吟道:“天地无极,万法归宗,乾坤借法,十里长亭”!
那吟唱之声,似急似缓,低沉有序,仿若蕴含着某种魔力,似在耳边低吟,又似在千里之外,只听得阿旺浑浑噩噩,模模糊糊中,抬眼看去。
只见方才消失了那轮浩日,重又出现,而且越来越两,越来越盛,而黑雾,正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不见。
阿旺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一声:“糟糕”!
便在此时,只听得“砰”一声闷响,好似天雷忽来,沉闷压抑,那轮浩日终于破茧而出。
无数流萤飞火从天而降,坠落于地化为片片顽铁。
赵怀志手抚胸口,面色酡红,好似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往后连退了数步,方才勉强站定,一口鲜血忽地狂喷而出。
眼见赵怀志吐血,阿旺心头一急,再也顾不得其他,抢上前去。
方天翼微一皱眉,右手法诀一变,十里长亭已然刺出。